第212章 妖女惑圣

孟清瑜和贺敏敏借着在御书房当值的机会在人群中寻找着孟大人与贺大人。只可惜,她们两个还是来晚了一步。此时几位大人早已到求见太妃去了……

“几位大人请回罢。太妃凤体欠安,不宜见客。”

“韩嬷嬷,此事事关重大,关乎后宫秩序。还请韩嬷嬷务必要转达太妃我等会在此静候,直到太妃身体无恙能够见我们,我们才敢离开。否则我们只能在这里长跪不起了……”

“几位大人这又是何必,老奴也不过是奉命办事而已,大人们若是这般,倒显得太妃不问世事了。还是请几位大人先行回府,改日再来罢。”

“韩嬷嬷,珣王殿下登基之期在即,若殿下当真要在登基之后削减后宫人口,裁撤宫中秀女,一切可就都来不及了……”

“贺大人请放心,今日之事,老奴自会在太妃醒来之后悉数传达,不会有半分遗落。还请大人们放心。”

韩嬷嬷这四两拨千斤的功夫并非一日练就,此时应答起来简直就是对答如流。就算孟大人与贺大人几个怎么去说,韩嬷嬷就是一句会悉数传达便都给不动声色的推了回来。

众人见这么下去见不到太后不说还白白浪费功夫,只能借着韩嬷嬷的话寻了一个台阶,先行回去,待太后好些再过来求见。

众臣前脚才离开,后脚韩嬷嬷就回去向太妃禀报起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

一切即在太后意料之中……

“看来我之前的确太过纵容他们两个了,所以才会让他们敢作出如此荒诞之事!”

“太妃息怒,老奴倒是觉得,不如先看看珣王殿下登基之后到底是作何打算。如若殿下当真是立了花掌史为后,那朝臣的反应只怕也不会太好。到了那时,蓝将军虽有军功在身,但终究一人难敌众口;若花掌史当真想坐稳这后位,总归还是要寻太妃庇佑帮扶的;那时再让花掌史看清实事,这局面想来也就迎刃而解。毕竟当下能够做得了珣王殿下主的,也就只有她一人了。”

“你的意思就任凭他们两个这么胡闹下去?到时候若当真无法收场又要我如何解决?”

太妃归根结底对花溪草也是有情感的,只不过对于千机药不肯册妃的事情有所成见而已。若能在不影响他们两人的情况下还能够处理好这些秀女后宫的杂事,她倒也乐得其成。毕竟这千机药的心思不是谁都能改动的了的……

韩嬷嬷见太妃的态度已经比之前有所松懈,只赶紧劝道:“太妃的顾虑不过是怕前朝乱了纲纪,毕竟这后宫之重,重在权谋。老奴倒是觉得珣王殿下未必是真的没有册妃之心,而是有意想重新洗牌六部而已,或许这次裁撤秀女的事件就会成为前朝动荡的起因……”

韩嬷嬷知道太妃所想,自然说起话来也不吞吞吐吐而是字字击中要害。

太妃之所以到现在都不曾对花溪草做出任何手段,就是因为这一切还未波及朝政殃及东周根基;否则就是是个韩嬷嬷也不可能劝的住她。

韩嬷嬷自然懂得太妃心中所想,只是比起太后一心为了江山社稷,韩嬷嬷更多了几分真性情在里面罢了,在这深宫中呆了多半个辈子,她还是头一次觉得打心底的看好一个人。

她不知为何,就是忍不住下意识的想偏帮花溪草几分,希望她能够过得好好的。

或许这就是另一种心灵寄托吧……

自己不曾有过的希望,能够再花溪草身上实现,也算是圆了自己心底深藏的一个梦。

韩嬷嬷与太后言语了半晌,太妃终是摆了摆手道:“罢了,就这么办吧。前朝的事情我也不想去插手。就让他自己去折腾罢了。至于后宫,待他登基之后,再观后效。”

“是。”

“等等,还有一事,需要你亲自去督办。”

“太妃可是对寒总管说的话不放心?”

韩嬷嬷知道太妃一直担忧什么,她怕花溪草会与千机药已成夫妻之实,更怕花溪草会怀上千机药的骨肉。

“既然你都看出来了,就去办吧。”

“是,老奴明白。”韩嬷嬷心底即希望花溪草能够顺利怀上龙种,但又不得不为她担忧,怕若真的怀有身孕会为她招来更大的祸患。

总之这差事落在她身上,总归还是比落在别人身上要好的多……

众人一直引以为惧的花溪草此时还深陷在自己的梦魇当中难以自拔。

正如司徒卿所言,当日她的封印不知为何突然闪现,就在她意志薄弱之机,赫连诺突然出现钻了空子,才令她深陷困境难以自拔。

只是她这所谓的冲破界限,实则却是没有司徒卿说的那般凶险,只不过她需要一些时间而已……

梦境中,花溪草一袭白衣胜雪,可是裙角却染着大片殷红,她只觉浑身都像是被针扎刺穿一样的千疮百孔,尤其是一颗心脏更是一下下的绞痛着,胸口都觉得如同压了巨大的石头难以正常呼吸。

这种憋闷与镇痛的感觉一直伴随着她,当她突然睁开双眼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千机药一身喜服,身居銮驾之上,与他并肩而坐的亦是身着火红金丝凤袍的女子。

两个人亲昵的模样简直让人心生爱慕,只是当那女子抬眸时,花溪草却是突然一愣……

怎么会这样?坐在千机药身边的女子为什么不是她自己?怎么会是她?

钻心的刺痛与通天的背叛感袭遍全身,花溪草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剜心之痛。

“快去请慕白过来!”

从宫里溜出来的千机药一直守在花溪草的身边,此时见她浑身都有着剧烈的起伏,双眼更是不断溢出泪水,他整颗心都觉得快被人挖了出来。

当慕白匆匆忙忙赶到时,花溪草已经从开始的抽泣改为无声的痛哭,连她身下的枕巾都已经被泪水打湿……

“她这个样子有多久了?”慕白一脸正色的看向千机药,生怕他会说出什么对情况不妙的话来。

“三炷香的时间。”

“你现在运力打通她的百会穴,记住只能一下,但要用到九成的功力才行,绝对不能超过九成,否则她承受不来。”

千机药九成的功力,不要说是打在花溪草的百会穴,就是打在绝世高手的身上,只怕那人也得当即暴毙。

千机药略带迟疑的望了慕白一眼,慕白只能平静解释道:“她此时已经陷入梦魇,如若你不将她的百会穴打通,她只会不断被梦境蚕食掉自己的意识,直到最后完全陷入梦中再也无法走出来,就算司徒卿以术法将其强行唤醒,她也只会成为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而已。”

千机药的面色有着些许的沉重,但这一掌他却是不得不下手……

九成,只能保证必须是九成功力的情况下,花溪草才能有所转机。

千机药在心底默默演练了数十遍自己出手的方位与力道,终是在慕白将人扶正做好后,心无旁骛的打出一掌,只是他的手掌还未触碰到花溪草的后脑,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反击了回来……

“怎么会这样!”慕白的惊声失措令千机药根本顾及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瞬间就站了过来。

只见此时的花溪草已经全身散发起一层幽蓝的光亮,这色彩与她的所绽放的异彩几乎如出一辙,就连慕白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

“怎么回事?”

“这是筑梦术!根本就不是什么冲破不了封印,而是她被人下了筑梦术!她现在是被困在了梦境之中,除非筑梦术消失,否则她永远也无法苏醒过来!”

“筑梦术?”

“没错,就是巫族洪荒之境才有的筑梦术!已经逾千年不曾在九州大陆出现过得巫妖术法!”慕白此时激动的心情根本难以平复,一来是因为花溪草到底为何会中此术法?二来则是他实在太过惊诧,这种只存在与古籍之上的术法竟然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面前,实在太过奇异……

“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永远也醒不过来?”

千机药原本已经做好了与司徒卿交换条件的准备,可是现在慕白却告诉他花溪草中的是筑梦术,这让他如何能控制的住自己此刻暴戾的心情……

“巫族洪荒之地,曾有梦族的存在,他们一族擅长以梦筑梦,只要中了筑梦术的人,就会不惧于任何外力冲击。除非那人在梦境中死去,否则将回永生不灭!而解梦的方法,则同样掌握在这梦族人的手上。这世间也唯有他们才能解开这筑梦术法。甚至不同的筑梦师所下的梦咒也是不相同的解法;如若不能找到那个真正对她筑梦之人,只怕这术法就永远也解不开了……”

慕白的话,令千机药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人影来。

赫连诺……

千机药回想着当日花溪草失去意识前的情景,当即将目标锁定在了赫连诺的身上。

只是这筑梦术既是秘术,他又是如何通晓的?难道说他的身世并非影楼所查探到的那样?

千机药再一次陷入深深地沉默之中。慕白的面色也不禁低沉。

筑梦术,这个古老的巫妖术法的重现,是否再表示着九州大陆将再次陷入混沌危机之中?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犹如两尊雕像一般。

而与此同时的皇宫中,守在御书房外的朝臣们却已经是跪的双腿胀痛,四肢乏力。如若再这么跪下去,不但膝盖要跪烂,只怕连回府的离去都没有了……

“在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们先行回府,待秦老首辅与宰相大人归来,我们再去禀明此事,商量个法子再见珣王殿下?”

“是啊,珣王殿下不肯面见我们,只怕再这么跪下去也是无力,还不如等秦老首辅和颜相一起商量好对策再作决定。”

随着几个人的小声嘀咕,众臣终是缓缓起身,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了御书房,全都互相搀扶着走出了宫门。

至于他们所盼望着的秦老首辅和颜相大人,则是被太妃派去了皇陵处理惠太妃入葬的事情。

若依礼法,千机药尚未登基,这惠太妃也只能算是个二等妃嫔,可若从皇上驾崩留下的遗旨而言,先皇驾崩,太子继位,则惠太妃即享太妃之礼遇。

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太后年岁已大经不住折腾,又是长辈,自然不会亲自去过问此事。而千机药又迟迟未能登基,也还算不上新皇。所以也就只能派了秦老首辅带着秦大人以及颜相同去处置。

至于这惠太妃到底以什么位份下葬,便就看他们几人的意思就是。

到时候尘埃落定,也容不得别人再多嚼舌根。

当孟大人贺大人一行返回御书房的时候,门外的众臣都已散去,只剩侍卫把守在御书房门外。

他们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也都无声散去。

只是才走了没两步,就遇上寻他们而来的孟清瑜与贺敏敏两人。

“大人留步。”

为了避人耳目,孟清瑜并未直接称呼父亲,而是喊了一声大人。

孟大人与贺大人见是自家女儿,当即面上扬起一抹迟疑之色……

“大人,方才徐嬷嬷派人传口信过来,说您掉落了东西在外,特让奴婢带您回去认领。”

孟清瑜的目光与自己父亲对视了一眼,而后将眸光落在了贺大人的身上只正色说道。

孟大人见此,只先一步应声回道:“既然如此,贺大人还是快些过去看看,一面耽误了事情。我们便先行一步。”

贺大人见此情形,只应了一声,便与他们几人告别,暂虽孟清瑜与贺敏敏两人离去。

只见他们三人绕了几个弯,便走到一处背人的回廊。那里三面环墙,只有迎面走过来人老远便能看到。正适合他们私语……

“敏敏,你们两个这是要做什么?”贺大人虽然与孟大人是同僚,但也还是因着收到了自己女儿前不久寄来的信函才与他站到了统一战线,为的就是能给自家闺女谋得一个向上的机会。

只是他们却不曾想到,这世上哪里又会免费的午餐,一切不过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贺大人,我和敏敏请您过来,就是为了与您说清楚这宫里的情形,好让您与家父能够有个心理准备。”

“孟侄女,你也知道,叔父我的官阶并不如你父亲,有些事情只怕你们与我说了,也没什么用处啊……”

贺大人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对于孟清瑜这种无事献殷勤的行为还是防备的紧的。

只不过孟清瑜也不是傻子,一听他这话音就明白了他的顾忌,只连声说道:“贺叔父许是误会清瑜了,清瑜之所以请您过来而没有请家父过来,并非是有心撇开家父,而是此事事关敏敏,只有您才能为她解忧啊……”

“敏敏?你出了什么事情?”贺大人一听事关自己女儿,当即朝贺敏敏关切问道。

“父亲有所不知,太妃将女儿安排在御书房伺候之后,花掌史便一直暗中命人对女儿出手,如若不是女儿机警又有清瑜相伴,只怕女儿早就被毁在了她的手中。女儿今日来求见父亲,就是为了让父亲帮帮女儿,千万不要再对殿下册封花掌史之事有任何异议,否则女儿怕还未熬到见珣王殿下的那天,就被人算计致死……”贺敏敏说话间,就哭诉起来。

惹得贺大人都跟着着急万分,只能连声劝慰道:“敏敏,不要怕,万事都有父亲为你做主。不会让人伤你分毫!”

贺家本就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贺大人也就只能靠着这个女儿在后宫里争得些宠爱,好为自家光耀门楣,如若贺敏敏这里闹出什么事情,那他此生可就是再无任何盼头了……

孟清瑜适宜的打断了他们父女二人的叙旧,只关切说道:“贺大人,敏敏与我不同;她能得太后垂青实属不易,若是因此而惹怒了花掌史,只怕她很难再在这宫里存活下去。就算到时候珣王殿下没有裁撤秀女,只怕敏敏也会被花掌史第一个视为眼中之钉。”

“花掌史乃是岂是我们能够任意腹诽的。你们两个今日说的话,我都记下了,但是切记不可再让第四个人听到,明白吗?”

“是。”

“好了,你们既然在御书房当值,就也不要浪费了分机会,既然珣王殿下还在御书房中,你们两个就也赶紧回去罢。”

“父亲,这是女儿亲手绣的荷包,您拿着也好有个说辞。”贺敏敏特意加重了亲手绣的四字,贺大人接过荷包之后便也了然她的意思。

待贺大人走后,孟清瑜才与贺敏敏双双返回御书房去。

孟大人送走了其他几人,自己便寻了个由头乘上马车却并未回府,而是等在了宫门不远处的街巷里。

贺大人才刚一从宫门出来,他派去的侍从便将贺大人请了过来。

“贺兄,清瑜和敏敏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我们去做?”孟大人开门见山的问话,令贺大人虽然有些不舒服但也还是掩饰的极好。

“孟兄高见,两个孩子却是有些事情拿不定主意,需要你我二人相助。”

“既然如此,贺兄便直言就是。”

“不瞒孟兄说,我之前便受到过敏敏的求助信函,只不过当初觉得孩子年龄尚有,只是未能适应宫中规矩而已。但今日得见,才知她们在宫里过得的确不顺遂……甚至敏敏还接连惨遭毒手,差点就被毁了清白……”贺大人说话时的语气十分沉重,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说的这一番话。

贺大人在出宫路上已经偷偷看过了荷包里的字条,上面说明了当日贺敏敏在被嬷嬷检查身子时所发生的事情,虽是寥寥几字,但是贺大人却是知道这事情的危急以及严重性……

一个入宫的秀女若是被毁了清白,先不说该被如何处置,就是这个污名便足以让他们整个贺府都跟着遭殃受累。

贺敏敏虽然没有将此事与孟清瑜说明,但是贺大人却不得不对孟大人坦白实情。毕竟单凭他一己之力还是难以护得女儿周全的,只有将孟大人也拉进来,才能达到众人拾柴火焰高的功效。

“孟兄,清瑜与敏敏难得能够受到太妃垂青,得以机会侍奉在御书房中,这实乃天赐的良机。只是花掌史的手腕实在太过阴诡,只怕这两个孩子……”

“诺大的皇宫中竟然会有如此黑幕,实在是令人心寒发指。只是此事牵连甚广,特别是涉及花掌史,怕是没那么容易……”

“孟兄,难道连你也畏惧那护国将军花氏的强权不成?难道你就能眼睁睁的看着清瑜在宫中担惊受怕而不顾?”

贺大人一番义愤填膺的说辞,好像自己为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为的旁人安危着想一般。实在令人好笑……

“贺兄,实不相瞒,我早就收到过奏本花溪草的折子,只是这折子我迟迟为敢上奏罢了……”

“奏本?她一个空无权值的司天监掌史哪里用的到与御史弹劾上奏?难道……”

“贺兄,这事情远比你所想象还要更为复杂。实在不说也罢。我今日提及此事,不过是想提醒你两句。花溪草绝非你我二人之力就能撼动的了的。与其以卵击石,不如谋一退路,为孩子,为自己都寻个平安。”

“孟兄,你这话我怎么越发听不明白了?这御史弹劾可非小事,您到是说说,她花溪草到底犯了什么事情,竟让如此刚正不阿的孟兄都不惜以身犯险,压下这奏本欺瞒不报道?”

孟大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却是半晌才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在桌上用手指沾着茶水写下几个字来:“妖女惑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