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
生平第一次坐火车,人拥挤的要死,提前一个小时到火车站,拎着大包小包的,整个候车室塞满了人,别说找个位坐了,能有个站的地都算幸运。
“妈,这人真多。”我抱怨着。
“这人算少的了,等要到了春运的时候能买到站票都不错了。”
“站票?”
“恩。”妈妈皱着眉,“要不然到时候让尤法去接你吧。”
“不要。”那么大老远的,麻烦他……很不好意思的。
“到时候吃点晕车药就行了,总不能不来了吧。”妈妈没好气的说,“开始都不能由着你闹,早知道就要你尤叔叔送你去了,我买票都排了半天的队,差点没热晕过去。”
鼻子突然泛酸,胸中一点点的堵,还是嫌我麻烦么……我没有闹啊,我只是说了一句我晕车。我太麻烦你了吧,都麻烦了十八年了,没有我,你一定很自由。
我别过头去,在她眼前多站一会都该是我的过错。
“又闹什么别扭的!早上的车人就没有这么多,你还非说早上起不来,一会你找不到位子就算你活该!”
“恩。”我闷闷的应了一声。
“走快点,这样磨磨蹭蹭的一会火车就开走了。”妈妈犹自跟在人群队伍后面,好像这次去上学的是她不是我。
窗外景色葱容,或矮山,或湖泊,或河流。生平第一次出远门,我对着窗外紧盯。有人从船里出来,手里端着个盆,像河里泼水,又走回船舱。这离那边有点远,我看不清楚,那船舱也描述不出来有多大,只觉得很小的样子。
也是一晃眼的功夫就不见了,来的时候就带了些衣物,镯子还放在枕头下面,我没有带。
其实我以为我会带上的,却不知道为什么,不舍得放下,还偏偏让自己心痛。我是变态么?非要如此虐待自己,让自己心里不好过,也许我带着,心里会更难过吧。牵挂,才是毒药。
手里金色的诺基亚8800,薄的没有安全感。我大脑比较迟钝,总对最新事物的接收能力不是很强。
是妈妈喜欢的手机,因为我对手机不懂,也觉得手机是一种束缚,好像在控制我的自由一样。我不喜欢手机,准确的说,我不喜欢带电话卡的手机。
以后都没得安宁了,大家都不要来找我,偶尔擦肩而过时,对我点头微笑就可以了,或者当做没有看见我。我想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认识完全陌生的人。
过去,真的不堪。
有学姐学长来接,校园大而冷肃,是有络绎不绝的行人和学生,仍觉得阴气甚重。七万八绕的来到宿舍,六人间,屋子里一面是桌子柜子,另一面并排三个上下连铺的床。
中间坐一位扎着马尾双眼皮的女生,眼睛很好看。妈妈给我选了个位置开始装被子铺床,我在旁边傻愣愣的看着。手里攥着寝室的钥匙,汗一点点的溢开。
“待会你跟你同学一起打水,这学校里的超市也挺多的,你看缺什么就去买,我去给你买个手机号。”妈妈抽出纸擦了擦汗,笑着对坐在底下中间床铺的那位同学说:“同学,我们家谷言第一次出远门,平常都给惯坏了,什么都不会,你给多照顾照顾。”
那个女生似乎才看到我们,对妈妈笑了开来,“好的。”又笑着看了看我。
我要跟我妈出去,她拦住,你把东西都摆放好,别弄到晚上手忙脚乱的。我傻子一样的对那位同学笑了笑,也不敢去搭话。后来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几个同学,原来我睡的这个床铺是一号床铺,底下的是一三五,上面的是二四六。
还有五号床铺和二号床铺的没来。我是靠着阳台的,五号靠着门。呆呆的坐着,也不知道可以看什么,摆弄着手机,里面只存了尤法和妈妈的号码。
妈妈再回来时递给我几张单子和一个卡,我看了看那卡,还是不会用,妈妈说了句“笨”,把中间小的一块抠出来,放我手机里,指着告诉我:“你看,这个就是你的电话卡,我给你冲了一百五十块钱,要是提醒你要缴费了,你到你们食堂那边的大厅里去缴。”
我怕她骂我,连连点头,其实我没听懂。
她大概是看出来了,叹了口气,“今天怎么变的那么呆。”
眼里开始有泪水打转,她从未如此温柔的跟我说话。
“待会买个锁,我先回去了。好好跟同学相处,别什么都挑剔,在外面不比家里,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问你室友。”她叮嘱着离开。
我傻愣愣的看着她走,又坐回了床上。
我只想做个碌碌无为的人,想让大学所有人都忽略我,因为答应尤法,毕业就嫁给他。所以才觉得,不想认识太多的人,会累。
大概高中就这样想了吧,即使不好好学习,妈妈也会给我找个高薪又轻松的工作,就算不想工作在家里也可以。她都说了,爸爸和她目前挣的钱够我花几辈子都不止,还轮不到我赚钱养家。
上大学,不过是来玩的,就像小时候随便扔幼儿园里一样,她不用带我。上本科上专科她也觉得无所谓了,反正都是上学,只要我高兴就好。
寝室里其他的五个女生都是南方人,家里有地,我只能傻愣愣的听她们讲那个这个的。我听不懂。
到是轮到我说自己的时候,突然觉得寂寞。陈殷的故事变成了我的故事。
“我们家三个孩子,我是家里的老二,上面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我说。眼前幻化出她哭泣的脸,在冷风中,我们相互依靠。
如果她再悲伤,还有人陪在她身边吗?就像当初我一样,紧紧的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