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暗恋 下

番外之暗恋 下

“你是不是叫陈殷啊?”谷言弯下要来小心的问着,她比前多时间多了点肉,但细瘦的四肢看着仍是让人心疼。

“恩。”陈殷迟疑了下,回答她。

“老师让我叫你去办公室,数学老师。”她凑到她耳畔,低声说:“她好凶哦~”随后幸灾乐祸的笑着回位了。那时候的谷言成绩并不好,数学老师训她时说:“你看看班里,出了谷言谁还比你考的低?!”

那是因为我一直在想你啊,你在想谁呢?

每当回头看到谷言与别人笑着讲话时心里总会疼,开始是很疼很疼,后来就没那么疼了,只是觉得很在意。她们算不算相识了呢?同位总向她投来暧昧的眼光,她窘迫的发现自己就像个偷窥的变态,忍不住往她那边看。而谷言,从未在意过她。她们就像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注定只能擦肩而过。那时候的年轻人流行一句话: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来今世的一次擦肩而过。她们曾经那么多次擦肩而过,却没有相识。

她将头埋入课本,趴着睡了一节课,下课铃声将陈殷吵醒。“喂,你在睡觉吗?”耳边传来令她脸红的声音。

“睡醒了。”刚醒的陈殷眼睛脸颊微微的红,趁着白雪的肤,谷言情不自禁的掐了掐,赞叹:“好软。”这一扯把头脑还不是很清醒的陈殷彻底阵醒,她别扭的别过头,“恩……”

“老师让我超过你,你往里面坐坐。”谷言轻轻的推了她一下,同桌的位置是空的,陈殷坐在了同位的桌子上强装镇定,谷言坐上了她的位置,又重新打量起陈殷。陈殷被她看的一阵别扭,脸颊更红了。

“你的眼睛好大哦!”

“恩。”

“我叫谷言。”谷言开始翻弄陈殷的书,惊叹一声:“哇!你的字好漂亮!”

“漂亮?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字,好像每个人的标准不一样,歪歪扭扭的字也算的上漂亮?陈殷侧着头看着门口,门口的阳台上几个男生几个女生围在一起似乎是在讲什么有趣的事情。同位从外面回来了,陈殷起身。同位诧异的看了谷言一眼,装作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着说:“我突然还有点事。”说罢转身就走。

“恩,她那么快就回来了啊。”谷言遗憾着站了起来,“那我先回去了,拜拜。”

“拜拜。”陈殷合上刚才谷言翻开的书,坐回原来的位置,板凳暖暖的,不知道是否有她的温度。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从厕所回来,经过的走廊的拐角处躲着个身影,柱子的遮挡,漆黑的夜里几乎看不到。她直觉的走过去,谷言依着柱子流泪,她想装作没看见掉头逃开,可还是被她发现了。

“怎么了吗?是不是出来什么事?”陈殷问。

“没有。”谷言摇了摇头,拉着陈殷透过玻璃窗看外面的夜景,马路上行驶的车辆打出的光,还有随风而舞的灯帘。她们紧紧想贴依着走廊的柱子。上课铃响了,谷言没有回去的意思,她提醒:“上课了。”谷言似乎才回过神来,“你快回去吧,别迟到了。”

已经迟到了,陈殷暗想。“那你呢?”“我……不想回去。”谷言低下头。“我陪你。”陈殷没走,放不下心。漆黑的走廊里没有灯,外面微弱的灯光打在谷言的侧脸,显得她更为苍白。

你有喜欢的人吗?她突然问道。

有的。那你呢?

也有。 ……

我好想他。

她们在走廊下站了一节课,陈殷听她一直在讲尤法,她明白了,谷言有喜欢的人,很喜欢很喜欢。意识到这一点,除了让她心痛和选择放弃外,似乎还在不断的提醒她,是她在暗恋、苦恋。其实她不知道谷言是第一次对别人敞开心扉,她在谷言心目中,永远处在一个特殊的位置上。

她们顺理成章的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都是缺乏爱的孩子。在廊柱的遮挡下,她们相濡以沫。即使高二分班后她们很少见,即使她以后的日子更长,但是这一年却是她回忆中最充实的一年。

佛外缘 郑愁予

她走进来说:我停留

只能亥时到子时

你来赠我一百零八颗舍利子

说是前生火花的相思骨

又用菩提树年轮的心线

串成时间绵替的念珠

莫是今生邀我共同坐化

在一险峰清寂的洞府

一阴一阳两尊肉身

默数着念珠对坐千古

而我的心魔日归夜遁你如何知道

当我拈花是那心魔在微笑

每朝手写一百零八个痴字

恐怕情孽如九牛而修持如一毛

而你来只要停留一个时辰

那舍利子已化入我脏腑心魂

菩提树同我的性命合一

我看不见我也看不见你只觉得

唇上印了一记凉如清露的吻

《佛外缘》,那时候谷言特别迷恋的一首诗,手抄下来一份送给她的。不知是怎么了,许多女孩一到高中开始喜欢写日记,为了表示两个人关系要好,会有特别铁的女孩相互交换日记。陈殷不会写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谷言大脑脱节的搞不好都不知道日记是什么东西。谷言似乎特别在意,她说要写日记相互交换。可是那个白痴不知道,夜夜在长廊下的交心已经是她获得最宝贵的东西。谷言提笔也写不出半个字。

也许是因为想说的早就都说了,也许她已经说太多尤法的事而腻了,也许,她们交谈太多,已经无话可说了。最后写下了这个,她说,她印象最深的两首诗,一首是《江城子》,一首是《佛外缘》。

分离在即,她们在黑夜的走廊中紧紧相拥,“言,你为什么要选文呢?你明明是理科更好。”

她沉默了片刻,“尤法是学文的,我想离他更近。”谷言似乎无时不刻在提醒她,她喜欢的是尤法,只喜欢尤法,即使尤法死了她也只喜欢他。

也是,谷言自有记忆以来生活中就已经有了尤法,她如何忘得掉他,他早已融进了谷言生活的点点滴滴。也许在今后的某一天,谷言就不再记得她了吧。谷言甚至永远都不知道,陈殷曾经那么的爱她。

时间飞逝,谷言已经离世十年,这十年,她从未踏过H市半步。她无法想象得知她意外身亡的消息时是如何从痛苦中度过的,她总是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唤的“老婆”,总想起在黑夜的走廊下有人在低语,她想起来很多年前她对谷言的承诺,我一定会考和你一个学校。她似乎又看到那个舞台上旋转的身影,她在舞台下静静的看着。谷言一直不知道,她认识谷言十七年,早从初一开始,她就已经沦陷。

望着墓碑上羞涩的笑脸,陈殷想起了多年前的某个夜晚,谷言说她最喜欢的两首诗,一首是《佛外缘》,一首是《江城子》。耳边有谁在低吟: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 自难忘。

千里孤坟,

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

尘满面, 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 正梳妆。

相顾无言,

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

明月夜, 短松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