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妈妈……妈妈……昨天杰伊给我的小白兔也死掉了,而且……而且,它的身体都坏掉了……变得好可怕,好可怕……”一个五、六岁大的女孩儿偎在母亲的怀里泣不成声,她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向母亲哭诉自己心爱的玩具或者饲养的小动物被损坏或者被残忍地杀害了……
自从她们母女俩被接到这个大宅子里居住,她就开始接二连三地面对各种各样可怕的事情……起初,是她的洋娃娃被割断了手脚,弄得支离破碎地丢在她心爱的花毯子上,上面还有一张用红色染料写的血书:再不滚,这就是你的下场!然后是她美丽的洋装被各种果酱糟蹋了之后裹着一团大大的马蜂窝放在了她的衣橱里,等到她想要出门,打开衣柜取衣服的时候,那些凶猛的马峰便毫不留情地朝她扑来……再后来,就是她从金伯利带来的那些可爱的小动物,一个接着一个地惨遭毒手,有的被溺死在她的金鱼缸里,有个被剥去了毛皮,血淋淋地丢在她的床上……
让一个才五、六岁的女孩面对这样可怕的事情是残忍的,但是花瑜也没有办法,她跟着安翔远来到大陆安家老宅是为了等待他们的第二个孩子的顺利降临……虽然来此之前,对于这边的情况不是没有心理准备的,但是认清了安家和楚家那种微妙的平衡和根深蒂固的关系网络之后,花瑜对于安翔远和自己的未来不得不再次顾虑重重。
虽然她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女儿——花倾城,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结婚,成为名正言顺的安太太。她知道安翔远和楚玉娇的关系,更了解他们的儿子安诺将是安家毋庸置疑的继承人。之所以自己还安好,那是因为安翔远对自己的痴心绝对和自己一直表现出来的漫不经心。然而她的无心争宠不禁没有让安翔远知难而退,反而引起了安翔远更加痴狂的追求,看在别人眼里倒成了更高明的“狐媚”手段……
本来花瑜和花倾城一直住在金伯利,和安家、楚家也算是眼不见为净,多方势力权和利弊之下,几年来也就相安无事。可是意外的,他们迎来了第二个孩子,而此刻安翔远的生意又都逐步向中国大陆转移,所以为了让怀孕的花瑜能够得到更好的照顾,他把花瑜母女就接到了大陆的安家老宅里,本是一份体贴的好心,却不想反倒害了她们母女……
仗着安家老太太是自己的远房姨妈,楚玉娇虽然不是名正言顺的安太太,却早已入住安家住宅多年,在安家大宅子里也是说一不二的。再说安家老太太一心礼佛好清静,楚玉娇又是安翔远唯一儿子的生母,其身份已经不言而喻,她说的话在这个宅子绝对是有分量的。
表面上,楚玉娇对于花瑜是嘘寒问暖,倒像是亲姐姐般地对花瑜呵护备至,可是暗地里不知道使了多少手段,让她们母女苦不堪言。
虽然安翔远已经给了安诺绝对的身份,但是楚玉娇不能忍受安翔远给其他女人的孩子同样的身份,如果花瑜也生下男孩那她和安诺以后的日子就难以预料了……还有那个花瑜生的小妖女花倾城她也看不顺眼,才那么小就长得那么出众,长大了肯定也是一个狐媚胚子!绝对不能让她们好过……
于是在楚玉娇的授意下,很多事情就这么暗暗地进行……包括让那些下人和下人的孩子去接近小花倾城,破坏她的东西,在她面前无所顾忌地做着凶残血腥的事情,让她们母女时刻饱受恐惧和孤立的折磨……
小小的花倾城一日日失去了小孩子该有的浪漫笑容。她开始惧怕任何人的接近,她更不敢轻易地表现出自己喜欢什么,或者对谁有好感,否则很快她就会发现那对于它们将是毁灭性的伤害……
她亲眼看见自己因为一时好心帮助一个下人的女儿拾起了她掉在地上的一颗苹果,却在下一秒涌上来一大群拿着棍棒的孩子,疯狂地追打那个女孩……
“妈妈,我们为什么要来到这里?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花倾城不止一次这样问母亲这个问题。她想念那个自己出生的小镇,和庄园里亲切可爱的人们。他们的笑容让人舒心,他们的眼睛里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有的只是天使的光环上才出现的纯美柔和的光彩……
“花花,暂时远离其他人吧,你可以自己玩的,对吗?等到弟弟出生以后,我们就回金伯利的庄园去,好不好?”花瑜疼惜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小花花,但是现在想要带着女儿离开却也没那么容易……
终于还是不堪忍受每日剧增的精神折磨,花瑜在怀孕的后期出现了严重的精神抑郁,变得神经兮兮、草木皆兵,甚至出现了可怕的幻觉,她总是觉得有人要剖开她的身体取走腹中的孩子……
为了逃离这种恐惧,她开始一次次地想要带着花倾城离开安家大宅。可是为了她腹中即将临盆的孩子,安翔远又怎么忍心她长途跋涉,回到金伯利的庄园去?而且一直在外为生意奔波的安翔远并不清楚花瑜母女在安宅所遭遇的一切。医生又在楚玉娇的授意下对安翔远说了些不实之词,让安翔远误以为花瑜的异常情绪不过是怀孕的正常反应和恃宠而骄的大小姐脾气在作怪……
昏迷中的花倾城睡得并不好,她觉得自己的头痛得快要裂开了,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却发现眼前腥红一片,什么也看不真切。紧接着,她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母亲被人大力推倒,自己想要伸手去扶,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不能动弹……她努力想要靠近母亲,却怎么都不能挪动半步,低头一看,地上全是汩汩涌出的鲜血,自己的双脚正深陷在这翻滚冒着腥红泡沫的血池之中……母亲在不远处的地上痛苦地翻滚,而这可怖的血池正是母亲膝下不断汩汩涌出的血流汇聚而成的……她知道这腥红的液体连着母亲的生命之源,那里还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这汩汩流逝的鲜血正在将带走母亲和她未曾谋面的弟弟……
“若曦,你醒一醒,若曦,你觉得怎么样了?”
花倾城感觉耳边的有个好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这是谁的声音啊?好温暖,好舒服,到底是谁在叫自己的名字?可是她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见妹妹还没有醒来,安诺转向身边的医生——斯蒂芬博士:“若曦怎么还没有醒来?不是说已经没有大碍了吗?”
斯蒂芬博士是安家的私人医生,已经为安家服务了20多年,更是安翔远的昔日好友。当年花瑜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因为意外摔倒造成早产,若不是安翔远带着斯蒂芬及时赶到,恐怕就要酿成一尸两命的悲剧。可是即使是这样,可怜那七个月大的男婴已经可以看出俊美的模样,却还是没有逃过夭折的命运……花瑜更是因为大出血而生命危在旦夕……
当时所有的人都在忙着抢救花瑜母子的生命,花瑜被抬走后,却没有人注意到,小小的花倾城竟然默默不语地一直守在母亲摔倒的位置无法起身。她眼前的地面上满是被花瑜的血水染红的泥泞,耳边充斥着一个可怕而狰狞的声音:去死吧,你们都该死……
当花瑜终于脱离危险,大人们得暇顾及小花花的时候,她已经在湿冷的花园路上昏睡了一整夜。人们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身体高烧不退,口中还喃喃地念着谁也听不懂的梦呓……
后来,虽然在大人们的悉心照料下,小花花的身体没有了大碍,可是性情却变得异常安静起来。有时候甚至几天也不见她和人说上一句话,有时候能保持一个姿势呆坐上一整天。她不想也不愿意与人交流,甚至母亲花瑜叫她,她也时常没有什么反应……
难道花花得了自闭症?这样的情况不能不让父母焦急,安翔远前前后后请来很多医生来给花倾城看病,却终于没有突破,不过所有医生的结论里面有一点结论是一致的——强烈的惊吓造成的心理障碍!
后来,还是在斯蒂芬博士的建议下,安翔远重新将花瑜母女送回金伯利的私人庄园调养身体,以期花倾城能尽快淡忘之前在安宅生活的可怕经历。因为花倾城年纪还小,淡忘一段记忆对她应该并不算困难,他们只能祈祷她在淡忘这段可怕经历之后会找回正常孩子该有的天真快乐……
斯蒂芬博士给花倾城稍作检查,然后对安诺微微摇了摇头说:“若曦小姐确实没有什么大碍了。”略微顿了顿又说:“除了她12岁那次,这几年她的病情一直也没有复发过,也没见她有过较大的情绪波动,本来我还担心三年前安先生及安太太的不幸辞世会对她造成很大的伤害,但是看来她已经是个坚强的姑娘了,她成功地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斯蒂芬博士又说:“不过,这一次她的病情来得确实突然,而且我发现她每次发病都是由外界的一些特殊刺激引起的。虽然我还不能确定这个刺激具体是什么,可能是一个心理暗示,可能是一个画面,甚至可能就是一个简单的词句……但是这种刺激一定是存在的,一旦刺激的条件成熟,就会诱发她的旧病复发,所以,我一直提醒您注意,千万避免这种能够诱发若曦小姐病情的刺激条件的成熟……”
“可是正如您说的,我们谁都不知道诱发她病情的这个刺激条件到底是什么啊?这些年我在她身边放了不少人保护她,同时也是在努力地想要观察和发现她心里对造成伤害的那个秘密是什么……
你说过,她的病最可怕的不是她忘掉了什么,而是一旦全部想起来反而有不可逆转的可能。现在她能选择性地忘掉一些不愉快的经历反而是好现象,而一旦她陷入自己的思维漩涡不能走出来才是最可怕的……
我一想到她那样空洞的眼神和木讷的神情就浑身战栗……你明白吗?我不能让她变成那样……如果可以,请你帮她永远别想起来那些会伤害她的记忆……”安诺的声音有些激动,手也情不自禁地握着斯蒂芬博士的,有些微微地颤抖。在安诺心里其实斯蒂芬博士就像自己的亲人和长者,他总能给自己心灵上的支撑,让自己在他面前情不自禁地放下大领袖冷静面具……
“孩子,我知道的,我知道,没事了,没事了,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爱你们,你知道的……若曦小姐她也长大了,你要相信她是个坚强的好姑娘,你得相信她能好起来!”斯蒂芬博士慈爱地拍了拍安诺的肩膀,拉着他悄然离开了花倾城的房间,房门在他们的身后缓缓地阖上……
躺在床上的花倾城,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她感到自己的头真的很痛,很难受,这是哪里?怎么到处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花倾城看了看周围,发现这个地方自己好像十分熟悉,转念一想,不由得心里一惊!她怎么到了安诺哥哥住的院子了?而且这个院子现在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虽然从三年前父母辞世到现在她再没有踏足安家主宅,可是安诺的院子也早该不是眼前这个样子了……至少,她记得门廊上那个火红的大鹦鹉不应该存活到现在,早些年就不见了它的踪迹才对……可是,这个场景却又令她觉得十分熟悉,难道自己这是在做梦吗?人在做梦的时候也会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花倾城心下虽然紧张,但还不想自己太快醒来,对于接下来要经历的一切有一点儿好奇,也有一点儿希翼。
她慢慢地靠近那个熟悉的院子,眼睛盯着忽明忽暗,隐约若现的一点模糊灯光,像一缕游魂一般荡悠悠地穿行在夜晚轻柔的气息里。她的身体在靠近窗棂的瞬间似乎唤醒了某些沉睡的记忆……时间仿佛被退回到许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她也是这样蹑手蹑脚地摸到安诺哥哥的院子里来,想像往常一样先吓哥哥一跳,然后再偎在他的怀里听他和自己说这次出去都遇见了哪些好玩的事情……
可是当她轻轻地推开窗户,探出头来,向屋子里面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浑身赤裸的女鬼正伏在安诺熟睡的身体上。她的十根手指有着细长而锋利的指甲,它们还滴着殷红的鲜血,划过安诺光洁的胸膛和脆弱的咽喉,留下一条条血痕……
也许是注意到了花倾城的动作,那可怕的女鬼缓缓地转过脸来。那是一张惨白的脸,本该是眼睛位置,现在只有两个血窟窿,眼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挂在腮边。而眼睛位置的两个血窟窿此刻正汩汩地冒着脓血……原本该是鼻子的位置,现在也只是一个三角形的血口,她的鼻子已经被人割了下去,尖锐的獠牙上还挂着恶心的粘液……
那个女鬼显然已经发现了花倾城的窥视,她咆哮着张开了嘴巴,于是一条长长的带着血污和粘液的舌头就“呱唧”掉了出来。紧接着那条长长的舌头竟如一条毒蛇,敏捷地一个弹射,就向着花倾城所处的位置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