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信的胳膊上、衣袖上有一些洋酒的味道淡淡的,飘进我的鼻子里。
这种味道令我略微放松了一些,不再那么紧张。
小瘦子又说话了,并且似乎他还笑了笑:“大夫,请你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鹏鹏一直称呼他的二姐秀秀大夫。
大夫沉静的只说了几句话:“我同意你的看法。我要补充一下,大家要少说话,少活动,以减少呼吸的次数,最好掀起自己的衣襟遮住自己的嘴,以过滤空气中的有害物资。”
大夫的声音很轻,轻的如一片纱云。
虽然如纱云,却似乎具有镇定剂一样的作用。
室内的绝望、沮丧、痛苦慢慢平复下去了。
我掀起了婚纱的一角,遮住了口鼻。
那个疯狂要找儿子的女人也变得理智了一些。
只是抽泣着问:“那咱的这个别墅飞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哇?是不是带着咱丰城一块儿飞的?”
厅内一片安静,没有人肯接这个话茬。
这是大家共同惦记的问题,这个问题把人们都推进了无尽的黑暗绝望里。
我的大侄女儿说话了。
她的嗓子显然很难受,因为她每吐露一个字都很缓慢:“我分析过,咱们的地理位置在辽东半岛,在很远古的年代……或者说在多少亿年前……我不知道你们留心看过地图没有,因为我的专业问题,我喜欢绘画,曾经画过各大洲的大陆版块儿,各大洲的洲际边缘,就像我们平时吃的饼子,被掰开了,中间被水……海洋给断开了,可是当我们把海洋这块剪掉了,饼子就会和到一起,也就是说那些陆地,就又能和到一块儿了,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固体地球球体。”
“你要说什么,直接点儿吧,真受不了。”
小海捂着嘴巴嘟囔着。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人类居住的地球……大陆板块儿发生了漂移的情况……现在我们身下的这块大陆板块正在漂移,我认为他会和和他相对的大陆版块儿汇合成一个整体,也就是说会和日本岛合成一体,日本岛很小,我推断如果日本岛的阻击力不够,他还会继续飘移,那样的话时间恐怕会很漫长。但是,如果他运动的力量消融了,来不及和他相对应的版块结合,他也许会很快就停止的,先看我们的运气吧。”
红红艰难地说了这么多,停下来了。
小海讷讷的说:“照你这么说,咱们居住的陆地原先就是一个整体,一个完整的球体,原先就没有水?”
“ 如果没有分成几个大陆板块儿的情况下,应该是的,那得在若干亿年前。很可能那个时候地球上还没有生命。”
红红继续费力地说着:“我虽然不是地理学家,但我也学过地理,我的看法是我的推理,地球在刚刚形成的时候,应该是没有水的,天上降的水,都渗到了地里,也就在地幔的那一层,渗得多了就形成了那个软流层,当那个软流层的水达到了一定量的时候,就产生了水的能量。我……不好意思啊,这都是我的推想,这积蓄太多的水在某种状态下,会产生水的能量,能量太大了的时候,就会膨胀,喷涌而出,从一个地方或者几个地方喷涌,把地球的表面分割成了几个版块儿,并且把那些版块儿托起来,就形成了今天的大陆,那些膨胀喷涌出来的水就形成了那些深深的海洋,深深的江河,也就形成了现在的状态,好了我不再多说了,嗓子受不了,真难受。”
“那么,按你这么说的话,咱的别墅是连着丰城一起漂移的了?别墅应该和丰城连成一个板块儿呀?”
那位哭喊着要去找孩子的女人满怀希冀的问。
“应该是的。”
红红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生命是怎么来的?那些动物和人还有植物。”
一一说话了,她并没有谈论版块儿的问题。
她的沙哑声音里倒透出了一些兴致勃勃。
“这个问题……”
鹏鹏接过话茬,他也有一点儿兴孜了:“按我的想法……嗓子真难受,手指要是能伸进去理一理就好了。那个,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我们的世界本是元素构成的世界,无论动物还是植物还是人都是元素构成的,元素在某种状态下,应该是一成不变的,但是如果他受到了外力的干涉,比如非常大的热力呀,动力呀……那些在以往状态下的保持一层不变的元素,就会发生变动,会重新组合,就会组合成新的物体,物种,甚至生命。”
“还有这么个说法儿?”
几个声音在惊叹着。
“不要再说了,说话对你无益的。”
秀秀的声音有些严厉。
她有些生气,这些人不听她的话。
“啊,物体在受到某种外力的情况下,会组合成新的生命?似乎有道理,有道理。”
一一热烈的响应着哥哥的分析,她并不理会秀秀姐姐的不悦。
几个年轻人跟着嘁嘁喳喳着,忘了眼前的灾难。
但是很快就被秀秀给制止了。
她的声音虽然清晰,但还是透着一种严肃:“不要多说话了,我是医学院的,为了自己好,应该听我的。”
大厅里又一次安静下来了。
我闭着眼睛,反正孩子们都安静下来了,我也在分析着面前的灾难。
不管红红说的对与不对,大家都确实感觉身下的地面在动,也都以为是大陆板块在动,那就让他动吧。他能动多久呢?他总有停下来的时候。
我现在忽然怀疑起来,在这个地球上活着的人还能有多少呢?这样大的灾难一定会有人死去的,灾难又有多大呢?
我们是侥幸者吗?抑或我们是倒霉者?
如果我们是唯一活下来的人群呢?
我不自觉的靠在宏信的身边。
又帮他整了整盖脸的衣襟。
他发出了疼痛的“咝”的声音,本能的推开了我的手。
“你怎么了?”
我很紧张。
“桌子砸着我了,砸在我的头上。”
宏信的声音低缓无力,带着痛楚。
如果真像鹏鹏说的是核的辐射,那么宏信被砸伤的头将会更加危险。
怎么办啊?我拼命地靠到宏信的身边。
真是急火攻心,然而又无计可施,只是焦急又心痛地伸出一只手尽量护着他的伤处。
这时, 远处,在大厅的一角。
有人在争执:“我饿了,我昨天忙着办案子,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觉都是睡在值班室的,本来想着今天来大吃一顿的……我必须得吃……我管不了什么辐射不辐射了。”
一阵咀嚼声传来,那是杨叔叔带来的几个警察在争执。
饥饿是人类最强大的敌人。
“如果你真的要吃,不要吃裸露的食物,应该吃罐装封闭的,安全。刚才那个学问小伙说的嘛,这些东西很有可能被有毒气体辐射了。”
这是那个表叔的声音,平静而友好。
“谢谢。”
警察冷冷的说。
他的冷漠很令人不解。
公公和杨叔叔几个人在低低的赞叹我家这几个孩子的智慧以及见解。
婆婆和我的几位嫂嫂在祷告着,祈求我主基督的护佑。
我紧紧地靠在宏信的身边,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不能让颠簸把我们分开。
这时,身下又发出了巨大的轰动声音,我们就像马勺里的菜被颠起来,然后又被重重的抛下来。
然后我们又一次被集体的送进了无声的黑暗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