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惊惧的喊叫着:妈呀,好大的蚕,蚕在追赶大青蛙,也要吃大青蛙了。
这个声音里的恐惧,就像酵母一样,具有发酵的作用。
很快厅内的许多人们就围到了落地窗窗口。
然后挤成一团了。
几个声音在同时惊悚:蚕怎么会长这么大?
大了几百倍呀,蚕比青蛙厉害啦,咱们怎么办?
我也随着宏信挤过去看。
窗外是灰蓝色一片。
月光倾泻着大地。
草和树覆盖在田野,上面仿佛正在蒸腾着灰蓝色的烟雾,朦朦胧胧的。
所以大地看上去,有些灰蓝的颜色了。
门前的草地上正有一只大青蛙在缓慢的向前爬行。
而在它的后面正有一只大家伙在一拱一拱的伸展着自己的肥胖身子,猪一样大的体积,灰白色的皮毛……
在追赶它。
我吓得紧紧搂住宏信的一只胳膊。
身体抖得不行。
公公焦急起来。
扯着嗓子大喊着:安静安静,大伙安静,不要怕,蚕再厉害也是虫子。我们这些大活人难道还被虫子给吓死了?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吧,一定会想出办法的,想出对付他们的法子……杨局长有枪啊,有枪,大伙别怕。
人们总算安静了一些。
也许是因为听到了自己人手里有枪。
但是,骚动不安的因素依旧存在。
低哭声绝望的叹息声,仍此起彼伏。
红红坐在姑奶们的身边,神情也傻傻的,好久也不声不动,像个泥朔一般。
只有人龙在墙角摸着宏信他们带回来的一大堆东西,那里有米有粉条,有罐头,有饮料,有成箱的方便面……
他欣喜的摸着那些东西。
最后他摆弄着一瓶冰糖果汁。
没有人关注人龙。
更没有人关注楼上。
楼上的小赵正探头往下走。
缩脖端腔,鬼头鬼脑的。
杨局长沉着地对宏信说:接着讲,老庆他们是怎么回事儿?蚕和大青蛙都关在门外,先不要管它们。他们进不来,我们的防盗窗防盗门可以把它们拒之门外的。
大家终于各就各位了。
老庆?
宏信收回了心神儿。
悲伤瞬间又飞回到了宏信一行人的脸上。
他抬手揉捏着自己的印堂穴。
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们一定不能轻易言败,否者对不起老庆了,他是为了我们大家才……
我们昨天把一车的粮食都摆在了砌好的石头阳台上,然后琢磨着怎样给这个粮山封顶,如果顶封不好,这些粮食都将会瞎掉。
于是大家都出去找能用的东西,老庆带五个人就去了南城,南城,你还记得吗?里湖公园就在那里,里湖公园啊……吃人的……公园。
宏信又一次低下了头。
抽泣起来:里湖公园已经变了样子。
原来风景优美的里湖不是一湖清水吗?
像海洋一样干净美丽宽广。
现在已不见清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泥藻,它已变成了一片沼泽地,上面荡漾的灰蓝色的雾气。
腥臭难闻……
多么奇怪,灾后的植物长得不知为什么那么快,才几天的时间,沼泽地上的那些植物就好像生长了很多年了似的,密集而茂盛。
老庆对于这种变化我想他也很害怕,也可能他还没有意识到那是一片沼泽地。
但是他看到了沼泽地里的一个凉棚的铁顶,漆着蓝色漆,在阳光下发出灰蓝色的的亮光,正适合作粮食的棚顶。
沼泽地……因为它是灾后出现的,后生的。
我们对它还没有什么认识。
它的上面长的那些灰绿色的植物,开着耀眼的灰蓝色的花。
那些植物都是爬藤的植物,非常美丽,非常,真的,长着灰绿色的叶片,狭长,它看上去好像不会陷人的,地面的浮土看上去很干燥的。
因为被阳光晒了好久。
宏信说到这里,难过的扭动着身躯,双手掩面,回复这六位弟兄失去生命的经过。
语气哀伤而晦涩。
老庆就率先踏进了这片沼泽地里了。
要去取那个顶棚。
沼泽地陷人是很缓慢的。
第一步下去很柔软,第二步也一样。
老庆也是求胜心切,他就一直向顶棚走着,他带着五个人啊,走到十步左右,已经拔脚很难了,想要往回走,已是……不能了,越陷越深,拔脚也越难了,这只脚拔出来,那只脚又陷进去了……
怎么?那是人龙吗?
人龙拿着一瓶冰糖果汁向红红走来。
烛光映照着他的半张脸。
他的脸看起来大摸大样的。
想到宏信走时他才四岁左右的样子,现在宏信再次见到人龙必然惊诧。
我忙对宏信证实这确实是人龙。
他长大了。
宏信嘟囔一声:这个小怪物,长势也吓人。
就又继续讲起来,平静的的声音里压抑不住他的难过。
他低着头,头发垂下来,布满了灰土还有没擦干的水渍。
继续述说着:我当时在找粮库,想着在粮库能找到,翻到些有用的东西,苫布之类的,就听见……里湖公园传来了呼喊救命的叫声。
我们飞一样的奔跑到了那里,眼看着……
眼看着老庆几个人的上半身正往下陷……
他们的手在向我们伸着……
我们没办法……
眼睁睁活生生……
啊!那种痛苦……
新蕊你能体会出我们的心情吗?
你知道那种难受劲儿吗?就像……
就像有人在拿着刀子割你的肉一样,而你又不能躲开……
我们没有办法,等到表叔拿来了一条长木杆赶回来,老庆只剩一只手漏在外面了。
长木杆碰到了他的手,他也没有抓了……
这是我们首次经历,目睹这场灾难吞噬了我们的好兄弟……
的凶残场面。
模糊的烛光下,宏信回头仰脸看我。
湿漉漉的头发下,我看到了他眼里的痛苦。
我的心一紧。
轻轻探手给他拭泪。
这时, 小赵不知从何处愣愣的走过来问宏信:啥叫吞噬?你是谁啊?在这瞎白话什么呀?
宏信抬起头来看着小赵。
眼里的悲戚很快就化成了惊惧。
忙立起身来,直盯盯的看着小赵的头脸。
他的头发已经变得蓬松,发丝松软的像羽毛了,脸色接近青黑色。
眼睛圆圆的看着宏信,发散一些微光。
宏信惊惧的上下打量着问:你,你,赵哥,怎么变成这样……
我怎么了?
变啥了?
我很好啊。
你看我又粗又胖的,好着呢。
你看你的头发,这个色儿挺酷,灰黑色。
我怎么看你这么面熟?
就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真邪门儿。
小赵是笑非笑的围着宏信转了两个圈子,端着双肩,歪头歪脑的看着宏信,眼睛叽里咕噜的乱转,幽光似乎更亮了。
看了一会儿,突然要来搂宏信。
圈着胳臂,撅着嘴。
说着悄悄话:我今天……
他的样子让我不放心。
两个已经变得灰黑色的手爪子在宏信面前伸来探去的。
我很怕它会突然伸手袭击宏信的脸、眼睛。
他仍穿着他的黑色休闲服,摇曳的烛光下,也能够看见他倾向宏信的脸颊。
啊,他的鼻孔好像也长了细毛。
我下意识的把宏信向后拽来,以离他远些。
宏信也一定害怕了,随我的拉动而后退了。
他走的时候,小赵没有这样的变化。
所以宏信惊心。
小赵哈哈笑着。
双手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的:瞅你那样,哥们儿,我还能吃了你呀?我都吃饱了,吃了一肚子的海鲜,明天哥们儿我请你吃海鲜……
杨局长用温和的声音对小赵说:小赵,回上面睡觉吧,明天你得请我们所有的人吃海鲜才行,回去吧,人龙快带你兄弟上楼吧。
人龙喝着红红为她打开瓶盖儿的饮料。
腆着圆鼓鼓的小肚子。
一本正经的吆喝小赵一起上楼了。
人龙的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显然他对这个饮料非常满意。
宏信呆呆的瞅着两个人上楼喃喃着:怪物,两个。
大家低低的议论。
议论到饭好的时候,才得出了几个结论。
(1)应该先把小赵除掉。
(2)应该把这两个怪物一起除掉。
(3)小赵还是人类,不应该除掉,应该监禁,绑起来,以防发生不测。
(4)应该用这两个怪物去对付外面变种的、威胁大家安全的物种。
红红冷笑起来。
慢慢站起身。
她那黑黑的身影又高又直。
平静的声音里透着坚定:这就是我们高傲的人类,高智商的无私的人民。
告诉你们,我不同意。
至少我不能同意你们把人龙和小赵放在一个点上。
人龙他和我们一样都是这场灭顶之灾的受害者。
我承认他将会具有一定的超能力。
但他的心底是善良的,他现在就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他应该是与我们一起的。
至于赵哥,他更是这次灾难的受害者,他为谁而受伤,不也是为了我们吗。
我们不能抛弃他。
周围又响起了一片反对的嗡嗡声。
(1)小孩子不懂事儿。
(2)这种想法太危险。
(3)你有什么把握他们会和我们一条心?有什么把握他俩将来不会伤害我们大家?
其中宏茵的声音最大。
不知为什么,她很有些激动。
以往软绵绵的声音变得高历而尖细:林红红,我发现你怎么那么愚昧?您的愚昧容易带来不利,你的这种想法是很危险的,你是在拿大家的安全做赌注,如果你失败了,赔进去的将会是大家的生命安全,你付得起这个代价吗?我看你应该和人龙一起搬出去。
宏茵的胸脯一起一伏的,烛光下,眼珠明亮而冷酷。
人群里居然有声音在符合宏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