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是林夭啊

蓝紫色的闪电从空中闪过,进而连成大片的电幕时,屋内的穆安和姚玉儿都被吓了一跳。

他俩本来就有些力不从心——这些小妖的实力不足为惧,为难的是数量实在太多,往往这只还没断气另一只已经又扑了上来,以致他们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那令人心悸的雷声响起时两人几乎下意识的对视一眼,然后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内容——天生异象,必有大妖降世。

两人脸色不由自主地难看起来。

只是大敌当头,由不得他们有半刻的放松,是以他们强行按下了心头的不安,专心应对起面前的敌人来。

没人注意到穆安手中古朴的长刀在雷电响起的瞬间光芒更甚,也没人注意到,原本低着头缩在房间角落里的陈嫣在某一刻突然抬起头来,眼睛里闪过一层堪称疯狂的光。

“他果然没有骗我……”她喃喃自语,表情在看向门外时渐渐变得狰狞:“沈钺……”

“沈钺……”

许言轻有些心虚,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便紧张的住了嘴。

翻腾的云雾在空中迅速聚拢,然后以催城的气势下坠,天地随之暗下来,大片的云团背后电闪雷鸣,隐隐还会泄出两声龙啸。

她抬头,几乎觉得自己看见了在云层中游动的龙影……但与其同时她又心知肚明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这天地间剩下的唯一一条龙,就站在她右手边。

升天达地、出幽入冥,龙族连咒语都狂妄至此。

原剧情里沈钺和这千年蛇妖打架时身上也有伤,为什么受的伤许言轻没记住,只记得沈钺用上了这个咒才堪堪打败蛇妖,只不过那时沈钺已经入魔,又是货真价实的龙,是以她一开始还在担心沈钺目前无法催动这咒,现下看来,即使他尚未取回龙身,血液里流的却仍是睥睨天下的恣肆。

许言轻悄悄松了口气,只是一口气松到中途又提了起来:“你别怕……”

两人周身都为雷电所缠,外物无法靠近,便给了他们喘/息的时间。

沈钺正低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突然疯长的指甲,同样长得飞快的头发顷刻间已经盖住了他的侧脸,顺便将他表情遮了大半。

许言轻看不清,理所当然的以为他在为自己的变化感到害怕,连忙把手覆上去试图安慰,谁想沈钺在她靠近自己的刹那本能抽手,指甲自少女手臂飞快掠过,浅粉的衣裳立时就被染上了血色。

“嘶。”许言轻疼得倒吸一口气,另一只手迅速捂上的胳膊,抬眼看见沈钺茫然无措的表情又故意夸张道:“我没事!真的!我皮糙肉厚的!”

她心里觉得对不起沈钺,见少年望着自己还在流血的手臂发愣又下意识把两只手都背到身后,同时无声埋怨系统:“你这是什么鬼办法?现在怎么办?他都被吓傻了!”

许言轻就算看过原著也不可能记得每一个细节,更别说精确到到某一句话——事实上她连沈钺是怎么打败蛇妖的都忘了,经过系统提醒才隐约想起来这么一段剧情。

“引龙书,”系统冷静道:“原著里沈钺就是用这个方法打败蛇妖的。”

“可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万一他怀疑了怎么办?”许言轻想都不想的拒绝:“有其他方法吗?”

“没有。”

“……朕要你何用!”许言轻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发出类似的感叹了。

系统不以为耻,甚至还在沈钺拼命把许言轻护在身后的时候冷漠道:“三分钟后沈钺设下的结界将会失效。”

结界失效……这四个字在舌/尖滚过,许言轻猛地回头看向了沈父沈母所在的位置——她折腾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保住沈家二老的命,以防沈钺黑化,万一今日他们就死在沈钺眼前……

第二次。

算上早前在陈府烧传送符那次,这已经是第二次她亲手把沈钺往入魔那条路上推了。

这算什么拯救反派?许言轻狠狠咬上下唇,诳着沈钺和自己一起重复系统所念咒语的时候,觉得分明自己才是促使沈钺入魔的最大推手。

她不敢让沈钺深思自己身体的变化,只能哄着他看过来,笑道:“我没事,你被别害怕……也别怕你自己,你不是怪物,你只是……”

她绞尽脑汁的想借口,沈钺却没有如她所愿,只是垂下眼皮任由发丝没过腰身,然后目光深沉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朝那蛇妖走去。

雷电依旧缠在他身上——呼风唤雨,招雷引电,这原就是刻在龙族骨髓里的本能。

环绕的临安的盘龙山似乎察觉到了原身的气息,整座山体都在随着雷声微微颤动,像是忍不住要冲进沈钺身体里助他一臂之力。

蛇妖总算是没有白活千年,看见眼前的情景先是一愣,很快就癫狂的大笑起来:“龙!竟然是龙!想不到这世间竟还有活着的龙!”

沈钺恍若未闻,仍是一步步朝它靠近,待他们挨得足够近之时才抬头,眼尾攀上一抹热烈的红。

“怎么?”他嗤笑一声,状似随意的扔了手里的剑,歪头看过去的动作满是轻蔑:“又想抽我龙筋,剔我龙骨,剥我龙鳞吗?”

凉风卷着笑意呼啸而过,似乎连空气都在嘲讽它痴心妄想,沈钺动作飞快,身形一闪已经凌空出现在蛇妖身后,冷声道:“想知道你的下场是什么吗?我不介意提前给你剧透一下。”

话音刚落,蛇妖便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巨大的身体翻腾着卷成一团,尾巴毫无章法的在空中胡乱拍打。

离得太远,许言轻根本看不清空中的战况,只看见那蛇妖在空中剧烈翻滚,然后蓦的掉下来,庞大的身体血淋淋的在地面扭动。

许言轻这才看见对方的惨状——连裹着法力的长剑都奈何不得的鳞片,竟然被沈钺徒手扒了个干净。

他手一扬,黑色的蛇鳞便落了满地,像下了一场黑雨。

地面的小妖小怪都沉默着看向这惨烈的一幕,空气顿时充满了诡异的死寂,直到沈钺轻哼一声,死去的时间终于再次流动起来。

许言轻眼看着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妖邪们四散挣扎,仿佛在看一出诡谲的话剧。

沈钺落在那蛇妖面前,说话前先歪了下头,然后弯腰靠近昂立的蛇头,脸上表情一派天真:“上一次,你也是这么死的。”

蛇妖当然不会理解所谓的“上一次”究竟是哪一次,但眼下显然他也已经不在乎了,于是他喘着粗气,蛇信几乎吐到了沈钺脸上,狞笑道:“那上一次,也有人给我陪葬吗?”

沈钺呼吸一顿,目光下意识去寻爹娘的身影,远远瞧见他们仍旧好端端的留在室内才稍微松了口气……

“猜错了哦……”充满恶意的叹息又在耳边响起,一瞬间像有无数毒蛇顺着他的声音爬满了自己全身,沈钺慌忙抬眼,猝不及防撞进正朝这边看过来的许言轻瞳孔里。

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头顶就罩下一片阴影。

脑内响起系统刺耳的警告,那道向来平稳的机械女声难得失了分寸,一阵响过一阵的警报听得许言轻头疼,想这蛇妖明明前一秒还在跟沈钺说话,怎么这会儿就到自己身边了?

她怔怔地看着蛇妖尖利的牙齿离自己越来越近,脑子拼命叫嚣着要她逃跑,四肢却动弹不得。

……要死了!

许言轻脑中后知后觉的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未及害怕又被人自身后猛地拽了一把。

那人用的力气不小,许言轻被他这么一拽才觉得僵硬的四肢得以重活,随即两腿一软,重重跌在地上。

心脏慢半拍的意识到自己刚刚逃过一劫,眼睛则残留着为数不多的镇定,从地面一路看到身前男人青白的道袍。

黑发被狂风卷着飞舞,露出耳根后莲花形状的胎记。

这世上总有人出场时自带圣光,仿佛他一出现,所有的动荡不安都会被瞬间扫平。

许言轻拼命喘着气,劫后余生的喜悦惹得她眼眶发热,连带身前的影子都模糊起来,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这人是谁。

是……她最喜欢的林夭啊。

虽然林夭看起来好像不是特别喜欢她的样子。

许言轻吞了口口水,身体紧张兮兮地往椅子后靠了靠,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环视四周。

穆安、姚玉儿、林夭、陈嫣……除了重伤且目前情况不明的沈钺之外,《屠龙》里戏份最多的四个人现在都聚集在这间屋子里了。

她小心翼翼的睨了眼林夭的脸色,垂下眼没敢说话。

就在屋里气氛越来越诡异的情形下,随着“吱呀”一声,阳光裹着来人推门的动作铺满了整个房间。

沈钺扫了一圈屋内的人员站位,睫毛颤了颤,默不作声地走到了穆安旁边。

他身上伤还没好全,脸色惨白的要命,姚玉儿给穆安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上前扶了沈钺一把,然后就听姚玉儿沉声道:“人已经来齐了……”

她冷下脸,看向在四人对面坐着的许言轻:“你究竟是谁?缘何会此等邪术?”

“我……”

许言轻舌根打结,抿着唇半晌说不出话,只得在心里焦急的询问系统:“现在怎么办?你有什么让他们瞬间失忆的特殊技能吗?”

系统闭着嘴装死。

许言轻:“……”

我是发了什么疯才会寄希望于这个半点用都没有的系统?!!

她“呵呵”干笑两声,努力摆出一副真诚的表情:“我平常喜欢看书,从书上看来的……”

“哦?”陈嫣装作惊讶的样子问道:“言轻自小就跟在我身边,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府内有这等奇书?”

“……我从路边地摊上随手买来的杂书,哪儿敢呈给小姐看……”

许言轻呲牙道。

沉默半晌的林夭看她一眼,嗓音清冷道:“什么书?书名叫什么?在哪里买来的?可还记得卖给你那人长什么样?”

……

小说,书名叫《屠龙》,在学校门口的地摊上买的,卖给我书的是个大叔,见我是个学生还好心给我便宜了五块钱。

林夭问的问题她全都知道答案,却偏偏一个都不能回答。

“都过去那么久了,我忘了……”许言轻缩了下脖子,自己也觉得这话毫无可信度。

果然,话刚出口就听陈嫣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

空气似是被这一声笑点燃,姚玉儿扭头嫌恶的看她一眼,却忍着没多说什么,只是盯着许言轻咄咄逼人:“好,就当你是忘了,那之前归元阵又是怎么一回事?数百年来都无人可破的死阵,怎么偏偏被你一扑就给破了?”

她神情随着声音一起冷下来:“你处心积虑跟着我们,究竟想干什么?或者说……”

“你想对沈钺做什么?”

始终安安静静垂着头的人突然被点名,沈钺愣了一下,终于朝许言轻看过来。

就像那日在战场上,沈钺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向她,然后轻声开口:“过来。”

声音裹着疲惫而来,许言轻本来正瘫坐在地上,闻声却下意识爬了起来,要往沈钺那边走,只是右脚才刚刚迈出一步就被一只手拦在了原地——

“别去。”林夭皱着眉,话虽是对她说得,却始终不曾偏头看她:“他身上有魔气。”

“……”

沈钺是魔龙,平常气息被隐在人类皮囊之下,旁人自是察觉不出,可他刚刚使了龙族秘术,身上龙息免不了外泄……

凡人见识浅短,认不得龙息,他又天生魔胎,魔气缠着龙息外溢,甚而盖过了后者,于是在旁人看来便只剩了魔气。

总而言之,又是她害的。许言轻猛地一心虚,连看沈钺的目光都躲闪起来。

却不知道这幅姿态落进沈钺眼里,便是另一层含义。

他心脏下沉,像是这才注意道场上还有另一个人,视线慢条斯理的移过去。

屋内沈家二老久未听到外面的动静,一边叫着沈钺和许言轻的名字一边试探性的探出了一只脚。

“钺……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