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轻从子泱嘴里听说了一件事,具体内容不做赘述,一言以蔽之,可以用三个字总结——活见鬼!
她匪夷所思地伸手指向某个方向,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怀疑”二字:“你说……那个地方……有一个人?”
子泱点点头,不咋情愿的回头看了眼许言轻手指的方向,撇了撇嘴道:“她让我跟你带声好。”
就在他话音落地的同时,明明只有两个人的房间倏然响起了第三人的声音:“哦,刚刚占用你的身体不好意思,实在是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跟你打声招呼……不好意思啊。”
女声说着又道了声歉,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实际上语气里却听不出半点歉意。
许言轻:“……”
她沉默了两秒,大脑在飞快接受这间屋子里可能有一个鬼魂的神奇设定,然后艰难的回了句“没事儿”……
她干笑两声,说:“没关系。”
干巴巴的声音在转瞬间传遍整个房间,许言轻虽然看不清对面站了个什么人,但那人却是实实在在能看见她的,自然也听出了她别扭的不行的语气,“噗嗤”一笑,眼睛完成了一道细微的桥。
“别装了,我都跟了近一个月了,眨眨眼都能猜得到你在想什么。”
许言轻:“……”
许言轻愈发沉默了。
她脑子先是懵了一瞬——任谁冷不防知道自己身边跟着个非人间生命体都冷静不下来——紧跟着又飞快想到半个多月前应该是她和林夭刚到季府那段时间,再接下来……
许言轻大脑几乎是完全不受控的想到了自己在面对季岁除时莫名出现过好几次的不理智行为……她眨了下眼,语气飘忽不定:“是你?”
她问得不清不楚,那人却听懂了,在子泱还仰着一张无知的脸来回扭头、不断追问着“什么是她?你们俩在背着我说什么”时已经急促的笑了一声,随即大方承认:“对,是我……反应挺快嘛!”
她眼睛亮了刹那,顺口夸了许言轻一句。
许言轻“呵呵”一笑,心不在焉的回了句“谢谢”。
我就说!许言轻心里疯狂吐槽——我什么时候是这么个不怕死又嫉恶如仇的人设了?还敢当季岁除面说出“姜洱居然没有当场弄死你”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她又因此骂了系统两句没用,连她身边跟了这么个大活人……或许是大死人?
许言轻一哽,两秒后理直气壮的忽略了这点小细节,继续斥责系统垃圾:“……都没发现!”
系统委屈的“嘤”了一声:“非生命体不在我的监测范围内。”
……
总而言之,因为这个看不见的人,许言轻前段时间的种种反常都有了解释——多半是因为这人在某些时刻控制了她的想法,类似于现代人常说的“附身”!不过……为什么是我?许言轻脑子里的问号都快要冲出头皮砸到地上了!
她实在想不通,季府那么多人,凭什么就往她一个人身上附?
“因为整个季府只有你一个人魂魄不稳啊。”那声音理所应当道:“不是我非要选你,而是只能选你。”
子泱依旧没弄懂这两个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眼珠子随着声音响起的方向转来转去,满脸都是被忽略的委屈和愤怒:“什么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你魂魄怎么会不稳?生病了吗?”
他眨巴着眼看向许言轻,茫然道。
许言轻很想回答他,但……天杀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魂魄不稳啊!严重吗?会死人吗?是原主自带的毛病吗?万一不小心连累到她可怎么办啊?
一时间无数问题仿佛奔腾的烈马一般在她心头浩浩荡荡碾过,许言轻还没理清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听那声音又疑惑道:“说起来,看你年纪也不大,根骨又一般,怎么会魂魄不稳啊?”
许言轻抬头朝子泱安抚的笑了一下,心里同时无声嚎叫:我特么也想知道啊!
好在不等她继续胡思乱想,经常无故掉线的系统终于有一回及时发挥了作用:“不必担心,魂魄不稳是每个宿主都会遇到的问题,大概就跟现代人得胃病的概率一样,十分常见。”
“所以这个魂魄不稳到底是因为什么?”许言轻追问。
系统:“因为宿主与角色身体并非原配,所以宿主进入原身体内后会有一个重新融合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宿主作为外来者,多少都会出现魂魄不稳的情况。”
许言轻:“……”
说白了就是因为她是借尸还魂,所以魂魄与原主不兼容,因而相比正常人而言,更容易被同样为外来者的他人魂魄挤出去。
穿书的时候你没跟我说过还有这么一茬啊!
许言轻有气无力的吐槽,已经快要习惯系统这时不时就会冒出来的BUG——她甚至觉得自己穿书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完成任务,而是为了给系统纠错,好方便工作人员不断改进系统程序。
“那万一哪天我彻底被人挤出来了,并且回不来这具身体了怎么办?”
“数据显示,该事件发生的概率低于百分之五。”系统没什么情绪的安慰她:“所以宿主尽可以放心。”
……并不怎么放心。许言轻在心里翻着白眼儿“哦”了一声。
弄清了“魂魄不稳”一事,许言轻又开始好奇起另一件事——她重新看向声源地:“你一直都在季府?”
“差不多吧。”那声音无所谓道:“大概有四五十年了,从他父亲出生那年起我就在季府了。”
“啊?那你已经有五十多岁了?”子泱心性不定,注意力跟着两人的对话漫天跑,很快便跟着把视线也投向了挨着桌子的那道虚影:“我还以为你只有二十出头呢?”
“哎哟,是嘛!”那人闻声高兴起来,做作的抬手捋了一把自己鬓间的头发,从喉咙挤出一点并不明显的谦虚:“谬赞了谬赞了。”
子泱:“……”
子泱没成想她这么不要脸,嗓子眼儿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似的,吐不出咽不下,连带着一肚子的话也没了出口。
许言轻也无语了好一会儿,但片刻后,她还是主动挑起话头道:“所以您老是季岁除他奶奶?”
这么想一切就合理多了——这人为什么在听到季岁除和姜洱的事是如此愤愤不平,为什么理所应当的借她的口骂季岁除……大概是恨铁不成钢吧!
谁知那声音却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子泱眼里那道虚影甚至义愤填膺的由坐姿改为了站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才生不出那么混蛋的孙子!”
许言轻:“……”
“那您是?”
“我啊……我叫风独摇,虽然按照正常的时间来算,老身今年正正好好七十岁,但私心里,我还是更希望你们叫我风姑娘。”
风姑娘尾音俏皮的上扬,听得屋内其余两人都是一阵无语。
她暂时略过了这一话题,转向子泱道:“你知道咱们现在是在哪儿吗?应该还在庐城内吧?”
“应该吧。”子泱也不知道风独摇当时占了许言轻的身体后带着他俩跑到了哪儿,被许言轻问起来也只能耸肩,不过他倒是半点不担心自己会出事,见许言轻仍是皱眉不安,又咧开嘴开心道:“不用担心,沈钺他应该很快就找过来了!”
可惜许言轻听了这话并没有如他想象的一般露出惊喜的神色,而是满眼不敢置信的反问:“什么?”
子泱以为她不信自己的话,增强了语气肯定道:“真的!我能感觉到,他离我们已经很近了!”
谁料许言轻听完这句话脸上表情更慌了,甚至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是在骗我吧?”
话音刚落,木门蓦地被人从外推开,刚刚还活在他们对话中的人此刻赫然就站在门外,正冷着脸面无表情的盯着屋内的人看。
子泱已经第一时间叫着“沈钺”惊喜的扑了上去,轻车熟路的往上一跳,扒着沈钺的肩膀挂了上去。
许言轻舌/根一僵,脖子僵硬的转过去——她几乎能听见自己转头时颈间骨骼发出的“咯咯”声,像错位的骨节一节又一节的恢复原位,生硬而尴尬。
她冲着沈钺发出一声假笑,说:“真巧,你也在这里啊。”
……
许言轻这话是不是真心暂且不提,反正她已经尴尬的快要支撑不住脸上的笑了,瞧见沈钺上下扫了她两眼,大概是在确定她安好无恙,随即翻脸不认人,见许言轻视线仍旧愣愣的黏在自己身上,很快拉下脸,换上一张凶狠的表情,用一种“再看我我就弄死你”的眼神看回去。
许言轻:“……”
她怀里的小香炉欢快的发出轻微的刺痛感,不严重,大概只会让人觉得酥/麻,这说明沈钺对她确实有恶意,但这恶意并不严重。
许言轻这会儿一见沈钺脑子里就跟放电影似的循环播放面具男那句“因为他喜欢你啊”。直循环到沈钺的脸在她的注视下越来越臭,恶狠狠中透露着色厉内荏的瞪了她一眼。
子泱快乐的挂在沈钺身上荡秋千,半晌发现并没有人理他后不死心的使劲儿往沈钺爬了爬,幽幽道:“你怎么才来啊?”
沈钺冷冷的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子泱便自言自语道:“路上耽误了啊……那你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下呢?”
他一个人自娱自乐,挂在沈钺身上胡说八道了好一会儿,直惹得许言轻叹为观止,心道自己要是有子泱这么厚的脸皮,现在还纠结个什么劲儿啊!
她又敬佩的看了子泱好一会儿,转头时终于犹犹豫豫的问了沈钺一个问题:“那个……我被人抓走之后,你有再见过林夭吗?”
想到林夭,她心情有些忐忑。
沈钺闻声皱了下眉,朝许言轻看过去的目光更加阴森了。
许言轻不知道他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后背迅速爬上一层冷意,然而不等她反应过来,沈钺已经又飞快移开了视线,随即闷声道:“没有。”
沈钺跟林夭的关系本来算不上亲近,只勉强称得上有交情,而这点交情也在沈钺失忆之后被消磨干净了,林夭又不是那种会拉着人回忆过去的性子,所以许言轻被掳走之后,两人只是对视一眼,随即十分默契的同时移开视线。
面具男肉眼可见的比他们都要厉害,抹掉了一切可以让他们顺藤摸瓜的线索,然而即使如此两人也没想过合作,只是在偶然撞上时默默掉头。
许言轻一早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但真从沈钺嘴里听到这个答案时还是免不得失落,心想茫茫人海,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林夭。
她叹了口气。
林夭原本应该跟着穆安他们走原著剧情任务线的,是为了找沈钺才会走了偏路,所以许言轻实在没脸就这么把他留下。
于是她眼珠子转了一圈,小心翼翼的觑向沈钺,然后更加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个……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小请求……”
她说:“你能跟我一起去找林夭吗?”
沈钺刷地扭头朝她看过来,冷冰冰的视线仿佛有了实质,箭一般嗖嗖朝她飞过来。
许言轻多少有些招架不住,但还是厚着脸皮道:“你失忆了,所以可能不记得,其实你们俩之前是特别好的朋友来着!就是那种,能在深夜把酒言欢促膝长谈的好兄弟!”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心虚,撞上沈钺明显不信,甚至还更加阴狠的眼神后便愈发心虚了,但话都已经出口了,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看回去,同时打气似的拼命点了点头。
沈钺没有理他,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尴尬,就在许言轻觉得自己要尴尬炸了的时候,空气中蓦然响起了一道慵懒的女声。
许言轻虽然被吓了一跳但也没有多意外,倒是沈钺,闻声一震,拧眉朝说话的人看了过去。
此前他一直没有注意到室内还有另外一个人,眼下细看过去才能看到一道虚影。
那虚影似乎毫不在意自己正在被人打量,反而风情万种的撩了把头发,朝沈钺抛了个媚眼。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被忽略了也不在意,风独摇慢条斯理的卷了几根头发在之间缠绕,嗓音懒洋洋道:“在你们商量出个结果之前,能麻烦你们先把我送回季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