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情说的倒是真的,若是巧儿在府中有任何不妥的地方,怕是这两日的时间也不能安稳度过。这样来,她也就不能在京郊给外公安稳的看病了。
“小姐放心吧,巧儿知道轻重,自然知道该如何做的。”
巧儿很是认真的点头,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给欧阳情压力,当下很是轻声但却认真的回答道。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欧阳情只差巧儿说自己这日自打从将军府中回来了之后便开始高热,需要时日隔断静养。
现下正是京郊时疫横行的时候,将军府中的人自然也是经常和那京郊的人打交道。加上运送草药,传染时疫回来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欧阳情一说自己高热,需要隔断静养,欧阳震几乎是下意识的立刻就点头同意,封锁了青丝居中所有的通道,只每日将柴米油盐和食材等必需品放置到了那青丝居的门外。
而其他的主子小姐听闻可能是时疫,更是两股战战,别说是去看望欧阳情了,连那青丝居附近方圆十米都不敢踏入,生怕感染了时疫,一命呜呼。
青丝居附近,倒是霎时间变成了这府邸中最清净安全的地方。
这种效果倒是欧阳情并没有想到的,但既然达到了,她也就不伪装客气什么,在府邸中少许等了一天的时日,看并未有任何的影响,便在深夜中会了舅舅,动身去那京郊。
正是昏黄时分,城门处的军士们已经开始懈怠了。这感染了时疫的人是最不能耐得住寒冷的,所以这黑夜倒是比白日里要好把守的多。
只要不让那京郊外的人进城,倒也是平安无事。
看着那一路的守城军士都用了白毛巾来捂住自己的口鼻,欧阳情不由得暗自叹息。这时疫的厉害,岂是这一块白毛巾能够阻挡的。
所以,那些能够进城感染的时疫,往往都是从这守门军士的身上传染来的。
“什么人?”
南宫徒带着欧阳情刚刚靠近城门,那守城军士便是看到了大声喝道。当看到是南宫徒亲自押车的时候,那守城的军士小队长立刻谄媚的笑着将城门给打开。
“南宫大将军怎么这等时光还要亲自出城,可是陛下有什么新旨意了?”
他们这些在边疆小城把守的军士,是最不能够接触到皇帝那个层次的人。南宫徒在他们的眼里就若神灵般,是那么的可望而不可及。
能够和这大将军搭上话,对这些军士来说是很光宗耀祖的事情!
“嗯,运送草药。”
南宫徒随意的敷衍了四个字,便带着那坐着欧阳情的马车和身后的药草车队大摇大摆的出了城门。
“将军可小心啊,现下这京郊时疫横行,将军运送草药关心黎民百姓这心我们都知道,但千万别让自身有损!”
守城军士很是大声的在身后提醒道,南宫徒随意的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头上的头盔给拉了下来,盖住了自己的整个脸颊。
时疫现下的传染方式虽然不是很了解,但能够得知的是,这种疾病会通过血液和接触感染时疫的人用过的物件和身体部位来传染。
而脸上带着盔甲,也只是给自己的心理一点防卫的心理罢了。
京郊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了最极点,坐在那马车中好奇掀开了点帘子看着的欧阳情,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那道路两旁,荒草疯长,随处可见的白骨和尸体,死状都是七窍出血,脸皮发青,看上去极为的恐怖。
有面黄肌瘦的妇人匆忙的抱着个孩子,孩子也是皮包骨头的样子,眼瞳无力的闭着,但手掌还是紧紧地抓着了自己娘亲的衣服。
他的年纪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嘴角还带着点白沫。面色发黄,眼眸下面那青色的眼袋,让欧阳情一看就知道他是传染了时疫的孩子。
“噗通!”
“娘!”
让她没想到的是,妇人竟然将孩子一把扔在了那道路两旁的尸体堆中。孩子撕心裂肺但却是无力的叫着,眼泪从那昏黄的眼眸中流了下来。
她竟然不要了自己的孩子!
欧阳情震惊的就要跳下去,南宫徒却是拦住了她,“不要下去了,这个地方是最靠近京城的,京郊的百姓面对那些感染了时疫却是无法治疗好的人,是很无力的,只好将他们扔在这里。”
“若是命大时疫好转,自然会自己回去,但若是熬不过去,那么也就成了这里面的一具尸体。若不让他留在这里,会感染更多的人的,那个妇人怕是也不忍心,可也没办法。”
南宫徒的话让欧阳情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马车边框,看着那孩子的身影在那尸体堆中逐渐的缩小,不见了踪影。
怕是他已经死了吧。
那种面相气色的人,不是南宫徒和欧阳情见死不救,而是他们身为医者,本就看出来了那个孩子没有任何能够救援的可能了。
当马车越过了那个妇人的时候,欧阳情仔细的看了她一眼,果然,在那眼睛下面还有着很是明显的泪痕。
孩儿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哪个母亲愿意抛弃自己的孩子?
记住了那个母亲的样貌,欧阳情悄然放下了马车的帘子,随着南宫徒继续向着外公所在的驿馆而去。
“舅舅,为何那些人都要将重病的人扔在距离京城最近的荒野呢?”
抵达驿馆的时候,欧阳情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听到她的问题,南宫徒默然了良久,“或许,百姓们认为将病人留在那距离京城最近的地方,城里的人若是看到了的话,说不定会好心救他们一命。”
听天由命,生死存亡。
这八个字如同是沉重的大山压在了欧阳情的肩膀上,让她有些陡然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但现下不是她能够感到疲累的时候,外公南宫擎天还在驿馆中等着她来医治。
因为身份地位特殊,所以南宫擎天感染了时疫之后还是在这驿馆中居住,并未给赶出去。他身边的家臣都是南宫家族从小培养的人,或多或少的都懂点医术,自然是不碍事的。
也唯独有这种人,才敢跟在了南宫擎天的身边继续伺候。不然的话,若是任凭外公孤身在这里,听闻传染了时疫,怕是这里的人早就躲得远远的,谁还会来伺候南宫擎天呢?
到了那个地步的病人,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外公!”
掀开了帘子看到南宫擎天那苍老无力的样子,欧阳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眸。她猛然扑到了外公的身体上,悲声的叫着,轻轻的抚摸着他那瘦弱的手腕,找他的脉搏。
不过是来到这京郊十日不到的功夫,就感染了时疫,现下外公已然是瘦的让她几乎都不敢相认了!
只见南宫擎天那虽然年老的,但是往日里红润康健的脸色,如今却是变成了泛着黄色的苍白,胡子和头发的光泽也都消失,干枯的如同是荒草。
老人的皮肤更是褶皱的搭在了自己的身体上,仿佛随便的动了动,就能够将那皮肤从他的身体上扯落下来一般。
“咳咳咳,咳咳,情儿,你来了啊,看来我这个老骨头的运气还不错,能够在死之前看到你最后一面呢。”
听到有人叫他,南宫擎天有些吃力的睁开了眼睛。当看到那守候在自己身边的欧阳情,他吃力的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发,但却是中途很是劳累的落了下来。
外公连抚摸自己的力道都没有了么?
欧阳情不敢相信这是她那意气风发的外公,当下眼里含了一包的眼泪,纤纤玉手却是已经摸上了外公的脉搏,开始很认真的把脉了起来。
“大将军……”
有家人看到了南宫徒,想要过来回禀却是被南宫徒给拦住了。他的眼睛很是锐利的盯着欧阳情,只盼着她能够治疗好南宫擎天的病症。
南宫擎天到底是他的父亲,不提在这南宫家族中的顶梁柱的作用,就是这血脉缘亲都让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去!
“还好,外公的病症没有到了我预想中最糟糕的地步。到底外公也是圣手,虽说医者不自医,但做点防范还是可以的。”
许久之后,欧阳情终归是放开了南宫擎天的手掌,她的心总算是落回到了原地,看着外公的脸色也有了些晴朗。
外公虽然没有防范到这时疫给感染了,但终归是圣手。他做的防范措施到底还是保住了他的性命,虽说看上去状态很差,但终究内里还是能够维持的。
“那就好,赶快给父亲治病吧,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派遣人告诉我即可,现下我要回城中去了。”
南宫徒的心这才落了地,赶紧对欧阳情拱手说道。他本就是偷着出城,自然不能够在这城外停留的时间过长。
这样,容易被人发现。
欧阳情也懂得这个道理,挥手目送自己的舅舅南宫徒远去。随后转身即刻回到了外公身边,开始调配草药来熬制药汤。
但,欧阳情的心中也有些许的迷惑。
外公到底是如何感染上时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