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登台唱戏

“渴,好渴。”难耐地抿了抿嘴唇,伸出舌尖一点点滋润嘴唇,可那却无济于事。

沐梓禾不舒服极了,双手被反剪着绑在背后,想伸手拿杯水都做不到。

等她从昏迷中醒来,也算是明白自己的处境不好了。附近一股柴堆的木头味,前面的院落还依稀可见冉冉青烟,看来这是在一处大户人家的柴房。

“你醒了。”花衫怯缩地推开门,端着一碗水进来。“你别动啊,你的手腕都磨破皮了,我已经给你上过药了,但是你再耸动很可能留疤。”

沐梓禾死死盯着花衫,想要在他脸上看出心虚,可是她注定失望了。

无奈叹息,她身上迷药药效没过去,看来这个戏班班主是故意要囚禁她。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药力迟早会过去,她不急于脱困,倒想看看这些歹人颠倒黑白过后想干什么。

“给我水喝。”沐梓禾不客气地吩咐花衫,对他不是没有怨忿。要不是因为多管闲事,她手里的宝剑不会被旦角觊觎,更不会招来难缠的班主,还被打到昏穴昏迷。

花衫敏感地发现沐梓禾口气重了不少,不敢犹豫,忙扶她起来喝水。

沐梓禾眯起眼,狼吞虎咽喝完水,看了看周围。“是班主让你看着我的?”

“你好聪明。”花衫眼睛亮亮的,点了点头,随即脸色又黯淡下来。“对不起。”

沐梓禾还是绷不住了,撇开头去。“你有什么好道歉的。”

“要不是你好心地拿剑给我,花荣不会看到,他不看到就不会起贪念对付你。至于我们班主……他是我们师傅,他的势利刻薄众所皆知我们都习惯了。”

花衫小小的拳头紧握,将头都快埋到胸口了。“都怪我不好,我以为让你快走就能免于一劫,谁知道他们还是盯上你了。”

沐梓禾闻言神色稍霁,发现自己错怪这孩子了。叹口气,沐梓禾独自坐起来,双脚碰了碰花衫,“别这样,我没怪你的意思。”她努力用不吓着花衫的语气如此说。

花衫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睛看着沐梓禾,半晌后才蓦然惊觉,拍了拍脸颊。

“那真是谢谢你。”

再然后两人就陷入了一片沉默。

沐梓禾在悄然环顾周围,心里计划着怎么逃出囹圄。而花衫是真的尴尬,又不知道沐梓禾性子是怎么样的,怕贸贸然说什么会令她不高兴,这就憋了半天没说话。

这样保持尴尬氛围又过去了一炷香时间,沐梓禾发现他们这样相处很怪异,就自我介绍道:“我叫沐梓禾,你可以叫我沐姨。别看我年轻,其实我已经是你那么大的孩子的母亲了。”

“啊,这么老。”花衫脱口而出就后悔了,捂着嘴怯怯看着沐梓禾。

沐梓禾似笑非笑看着他,摇摇头,“罢了,反正你说的是实话。花衫,你叫花衫是吧,我之前听班主这么叫你。他们让你看着我,我一个大活人又是弱女子,怎么能在你看着的情况下说逃就逃,他们未免太高看我了,你不如给我解开绳索?”

花衫怯怯地看了她一眼,猛然摇头。“不行,班主会骂。”

沐梓禾真想揪起他的衣领狠狠摇晃,班主的意思重要还是一条活生生的名字重要。她也不得不承认,萍水相逢的两个人,怎么会因为一个陌生人违抗师命。

在沐梓禾不由泄气的当口,花衫小心翼翼凑过去。“你很不高兴。”

“不高兴又能怎么样,你能听我话吗?你也说了我手腕都被绳子磨破了,我很疼,被这么绑着很难受,难道就不能松开一会儿,让我透透气啊。”

花衫脸色通红,觉得是自己的疏忽。他认为沐梓禾是好人,看着沐梓禾痛苦的神色,他还是不免动容。在再三挣扎下,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

“你等等啊,我这就给你解开绳子。”

“你不是说班主会骂?”

“没事,就一小会儿,大不了做做样子,花荣他们又不会来看你。”

花衫正说着,院子前头走来了一个人。沐梓禾所在的柴房是四面透风的,高墙上都有一面通风窗,刚好沐梓禾位置够巧,轻易能透过通风窗看到外面。

一见有人来了,沐梓禾使了个巧劲一下转身,电光火石间捞起绳子恢复原样,头也微微斜着大半张脸趴在成堆的木柴那边,看得花衫是一愣愣的。

他从小在戏班长大都没见过人的变化能那么快的。

不过花衫很快就知道沐梓禾为什么这么做了。打前面院子来的人推开门,毫不见外地走了进来,“花衫啊,我来给你送饭了。”

“是花玫师兄!”花衫眼睛一亮,兔子一样窜了出去,临出去还不忘关上门。

沐梓禾见花衫这么兴高采烈的样子就有些好奇是谁来了。花玫,听着好像女人的名字,难道戏班里还有真正的女角?

在看戏的时候沐梓禾就听到身边人普及知识。现在天下太平风调雨顺,老百姓的爱好很少,茶余饭后选择的往往是看戏法,这唱戏也算是在外卖艺的一种,自然广为人知。而现在民风尽管开放,女人也能受到尊重,到底贱藉的还是会受人鄙视。

贱藉,就是从事三教九流叫人不耻的行当的人。发配的牢犯是罪藉,也算是贱藉的一种,更别说青楼和戏班画舫出来的了,挂的是猖藉,也是贱藉一种。

良家女子若无意外怎能从事街头巷尾抛头露面唱戏的低贱工作,所以一般戏班采用的清一色是男角,台上男角可以男扮女装成女旦,这就让人形成一贯认知了,戏班没有女人,有也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沐梓禾的疑惑很快得到解答。

她在见到花衫面对面接受那名叫花玫的师兄的赠饭时,愣了下。“起个女人名字,竟还是个男人?”她暗自觉得好笑,这个名字太误导人了。

她却是歪打正着,这个叫花玫的旦角正是组织第二个锋芒毕露的,他明里暗里恨透了班主只捧花荣不捧自己,还起了个女子艺名,恨得咬牙切齿。

只要让花荣难过的他就做。这不,他听说昨晚班主吃完饭回来,和花荣两个鬼鬼祟祟将一个人形包袱搬运到柴房,还特地叫花衫不看着行头也要呆在牢房看着。

花玫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问题。

“花衫慢慢吃,昨晚班主对你太过分了,那么好吃的东西都不记得为你打包。好在,师兄弟们都记着你呢,或多或少带了一些回来,我凑在一起带来给你,能吃不少日子呢。”花玫半真半假说着,哄花衫吃这些色彩艳丽的点心。

花衫感动不已,想也不想就拿了一块来吃,不一会儿就晕倒一边。

花玫嫌恶地抽回手哼了哼,推开柴房内间的大门就朝里面看去。结果他失望了,柴房里空无一人,尽是些木柴,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班主和花荣劳师动众的。

此行没得到想要的结果,花玫干脆打道回府。

下一刻,沐梓禾肌肉放松下来,放手从房梁上跳下,大口大口地喘气。

迷药药性没过去就用轻功,果然太费力了。沐梓禾擦了擦脸上的汗,还是不放心地走出去看看花衫。好在,花玫用的就是一些蒙汗药,没有副作用。

也是,众目睽睽他走进柴房,要是花衫有个什么他逃不了干系。

沐梓禾放下心来,看着那些色彩鲜艳却暗藏祸心的糕点,皱着眉头给打翻了。她等着花衫醒来,告诉他真相,让他防人之心不可无,多少离花玫远点。

花衫将信将疑,还是摇摇头。“从我进戏班那天起,花玫师兄就很照顾我,他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的。一定是花荣,花荣又撺掇班主整我了。”

沐梓禾算是拿这个单纯的孩子没法了,看着他又坚决叫自己进去呆着,顿时一翻白眼。等过了三五天,她就离开这是非之地,再不管这些糟心的事了。

“什么,全城戒严只许进不许出?这什么意思啊。”班主震怒的吼声老远都能听到,可见他现在心情有多糟。

花荣坐在下首忿忿一捶大腿,“谁知道官府又搞的什么,说全镇戒严,除了菜市其余商铺都必须关门,尤其是我们这样唱戏卖艺的。”

“这哪行!”班主一拍桌子站起来,来回走着喃喃自语。“戏班子上下三十多号人张着嘴等吃饭呢,停下一天大伙都要饿肚子,说关门就关门怎么成。”

花玫坐在一旁老神在在品着茶,在班主一筹莫展的时候,笑眯眯道:“班主,信得过我的话,咱们私下开活吧。我的家乡就在禾田镇,认识不少主顾,不然我们就轮流上他们府上唱吧。那些大户人家的老爷,最喜欢听这调子了,打赏也是最丰厚的。”

班主大喜,“那敢情好。现在也不管名声好不好听了,一大家子等着吃饭,就按照你说的办!”

沐梓禾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被迫女扮男装唱戏的时候。可是在花衫忐忑不安连连看过来的时候,她无奈一叹放下眉笔。“没见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就比比口型,反正台下有你帮我对词。”

“但,唉……我听花玫说了,这次去的周员外出手大方是大方,平日里风闻却不怎么好。花荣和花玫师兄都爱惜羽毛,不愿意去,只连累了你。唉,都怪我模样不出挑,不然这棘手的活计也不会落到你头上。”

沐梓禾笑笑没说话,其实心里也没底,可坏就坏在这迷药药性尚未散去,她不敢冒险。咬咬牙,在看着台上班主敲锣说开戏的时候,毅然冲了上去。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