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面,迎着送来一股酒香,荣芝脑海里不禁浮现二人曾经种种,深知王爷脾气秉性的人,自然知道他心里所想,若是说真的不在意,又怎会随身佩戴不能入目的荷包。
一路搀扶着回到司王府,荣芝扶着慕莘雪坐在软椅上,立刻着人去请郎中来,丫鬟们在院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从方才进门时,嘴里的闲话就没有停止过。
荣芝瞧着她们脸上的神色隐隐不对,刻意放轻脚步,穿过游廊,靠近正在说话的几个丫鬟。
只见她们围坐一圈,音调忽高忽低,“你们看见了没有,那脸都泡发了一圈,身上都浮肿了,老远就能闻见那股子恶臭,哎呦喂,你们是没看见,我差点没吐出来!”
“幸好王妃一早就出去了,否则一定会伤心的。”
“也是她自作自受,不知羞耻,我看就是她觉得脸面过不去才跳河自尽的!”
几人的话语间透露的线索足够让荣芝明白她们口中说的人是谁,在她外出的这段时辰里发生了什么。
卷着院里水仙兰花香气的微风吹开耳边的碎发,迷住了双眼,丫鬟不耐的拨开,无意一瞥,寒冰似的荣芝直直撞进眼中。
“荣芝姐姐,你何时在的?”先瞧见她的丫鬟猛的打了一个激灵,揉了揉狠狠一跳的心口。
闻言丫鬟们回眸看去,慌忙起身,手脚不知如何放置,僵硬的立在那里,不自然挤出笑容来。
“都坐吧。”荣芝示意的瞥向长廊一侧慕莘雪所在的房间,坐下说道,“把方才的事再说一遍。”
互相对视几眼,谁也不敢出声,荣芝点了一个年纪不大的丫鬟,“你来说。”
丫鬟抬眼走上前,将上午的事情讲了个清楚明白,粗使院里的嬷嬷发觉少了一个人,几日没见清青,想着是受罚的丫鬟便没放在心上,后得知是朝阳阁的,才匆匆上报。
荣芝脸色阴沉,听完后立刻起身进了屋子,脱了外衣散了发的慕莘雪翘起双腿,晃着手里的折扇。
“王妃,清青姑娘,没了。”
“什么没了?”一句话没头没脑的,让人不解,慕莘雪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坐直了身子,盯着荣芝。
荣芝如鲠在喉,话语说不出口,咽不下去,迟了片刻,慕莘雪渐渐反应过来,终于明白了她那句话是何意。
珠玉般的眼泪断了线似的落下,发了疯似的赤着脚跑出院子。
荣芝慌了神,忙取了薄衣拿了鞋袜跟过去,一手提着裙摆,跑到门边又停下,招呼着两个丫鬟,“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王妃追回来!”
薄薄暖意,隔着一层薄衣沁入肌肤,不知是否因为荣芝那句话,此刻的她犹如置身于冰天雪地中,背后却冒出一层虚汗,沾湿了她的衣裳,风一吹,更冷了。
距离尸体打捞出来的时辰不过两刻钟,一具惨白的尸体扔在地上一处,地上一溜水渍被暖阳蒸干,唯有尸体身侧一圈断断续续的流下水渍,迟迟不干。
府里小池塘里的水差不多抽干,几个小厮拿着竹竿在底下的污泥里搜寻,簪子,帕子,果核,各色物件都有。
一个小厮用力向下插了插,高声道,“这里!”
闻声其他小厮赶过来,帮着他把底下的东西打捞出来,是另外一具尸体,围观的下人哎呦一声,或用帕子或用袖子急忙遮住口鼻,挡住那一股扑面而来的恶臭。
一桶水泼在那具散发腥臭的尸体上,冲净遮住面容的污泥,露出原本的面目,虽然有些浮肿,可明眼人还是认了出来。
“这不是阿勇吗?”
再看一眼清青僵直的尸体,先前暗中勾搭的两人如今都死了,还死的不明不白,未免让人想入非非。
骄阳一蒸,腥臭味愈发难闻,多留了一会儿都觉得身上残留着一股气味,有些承受不住的丫鬟急忙跑开,将胃里翻江倒海的东西吐的干干净净。
慕莘雪推开挡在眼前的下人,终于看清他们所围观的是什么。
双目圆睁瞳孔放散,口鼻塞着污泥混着血水,头颅与身躯分为两体,整齐的断开,血肉泛白。
太阳穴像是有个巨响的鼓点,突突直跳,看见清青的一瞬,脑袋里有根紧绷的弦断开,两耳轰轰作响,一阵天旋地转。
冷汗顺着额角流下,转了个弯,掉在眸里,混着眼泪直直落下。
“清青,清青……”踩着一层灰,不知被何物划破了几道伤口,沁着一层血渍,双眸空寡无神,灰暗暗的,一步一步朝着清青走去,嘴里轻声弥漫,好似担忧吵醒了熟睡的人。
一众下人直勾勾的盯着慕莘雪,像是住了神,忘了反应,远远的,荣芝领着朝阳阁的丫鬟赶过来,年纪稍长的嬷嬷回了神,上前拦住她。
“王妃,人已经往生,您还是快些回去吧,奴婢让人把尸体处理了,一定会好生埋藏,让姑娘死后也体面。”
她的话并未落在慕莘雪耳中,眼前所有事物都消失,只剩下清青一人,直直的向前走,嬷嬷叹息,无奈的看向赶上来的荣芝,轻轻摇头。
荣芝抬手拦住那些准备上前的丫鬟,静静地站着,眼神触及死状惨烈的清青,呼吸莫名一滞,心脏停了两拍。
停在清青面前的慕莘雪突然直直的跪下来,动作轻柔抚摸着她的面颊,颤着的手覆上她不肯合上的双眼,滚烫的泪水掉在清青浮肿的脸上,逐渐崩溃,决了堤。
“是谁?”慕莘雪冷眼略过众人脸上各色神情,狠厉的眼神染着浓郁的血色,化作无数柄刀剑,染着杀意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是谁!”
荣芝瞧着她的情绪不对劲,急忙对几个丫鬟招手,自己上前,轻声劝慰,“奴婢这就命人去查,王妃先让他们把清青抬下去好生安葬了吧,也好让她入土为安。”
“不许动她!谁说她死了?”慕莘雪冷笑几声,眸色寒星闪闪。
不知哪里跑开的野猫窜进来,清青的头颅立刻与身躯分开,滚了一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