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看着自己脚上一双木屐,怪不得觉得哪里不对劲,再次抬眼时,司清源已经走至她面前。
滚烫灼人的掌心握住长裙遮挡住的脚踝,弯着腰脱了右脚的木屐,亲自伺候她穿上绣鞋。
荣芝抿着笑,将一支珠花小簪斜插在发髻间,理了理臂弯处轻垂的锦纱。
司清源凑近了些,静静地瞧着神游天外想入非非的慕莘雪,面色绯红,不知脑袋里捉摸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手指弯曲,扣了扣慕莘雪的额头,勾回她的三魂。
回神,眼前哪里还有司清源的影子,朝阳阁外传来低沉悦耳的声线,“再不来就自己走去皇宫。”
慕莘雪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追上去,出了门才发现,他在等她。
雨后的天空蔚蓝清澈,白云中透出些许明媚阳光,深吸一口气,满是花草树木的气息,一抹龙涎香久久萦绕,安神宁气。
可它显然没有安神的用处,御书房内杯盏瓷器狠狠地摔在地上,一份朱砂批注过奏折丢在地上,发泄着怒火。
额角向下延伸的位置,面青筋凸起,赤红的双眸像是渴血的怪物,十分骇人。
在张嬷嬷的搀扶下,太后走进御书房,一股阴森森地寒气扑面而来。
太后皱着眉,保养得当的面容出现一丝难耐,紧了紧身上的薄薄的宫装,质问着小夏子,“方才下过雨,天还凉着,怎么屋子里还放着那么多的冰?若是皇帝龙体有恙,你一个奴才能担当得起吗?”
小夏子匆忙跪在地上,委屈道,“奴才也是这样想的,可皇上觉得天气燥热难耐,这才留着冰。”
周允天叹口气,浑身松懈,靠在龙椅上,怔怔的盯着一处看,好一会儿,他才看向太后,眸色沉淡,晕着一层黑气。
太后是皇上的生身之母,对他的性格了如指掌,可有时也猜不到皇上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母后可知今日朝堂中发生得事情,朕的人,居然与璟王勾结在一起。”刺耳的冷笑,周允天抚摸着雕刻龙纹的玉扳指,冷峻的面容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
闻言,太后只是悠悠的闭上眼,没有丝毫惊讶,看来她的确知道此事,即使身处内宫,不接触外臣,她的消息永远灵通。
她缓缓睁开双目,眼底浮现一抹精光,依旧带着她特有的笑容,“皇帝打算如何处置那些背叛的臣子。”
唯独没有提起璟王。
周允天早就料想到她的态度,缓缓说道,“株连九族,至于璟王,他到底是朕的同胞兄弟,母后觉得,朕如何处置才好?”
终于这层虚伪的面具支撑不住,出现了些许破痕,脸上笑容也渐渐消逝,语气略沉,“皇帝心里怕是早有打算了,为何还要问哀家?他毕竟是哀家身上的一块肉,莫非皇帝要哀家出言惩治他吗?”
“朕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弟弟受苦,所以此事还需母后代劳。”
周允天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编织无形的暗网,将太后拦在其中,无法逃脱。
……
八人抬的软轿缓慢停下,落于慈宁宫不远的石板路上,树影绰绰,隐隐只见一半的人影。
宫女远远瞧着,忙不迭的跑进慈宁宫通报,宫人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迎接姗姗来迟的司王妃。
石板路上,司清源俯身挑起缠绕在她发间的流苏,贴近她耳侧,轻声呢喃,“神智不清的人不需要负责。”
慕莘雪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眉开眼笑,眼里满是璀璨星光,异常欢快的打了一个响指,“我明白了!”
慈宁宫里,支着额头不住叹息的太后突然觉得身上一凉,好似一只刚从深渊爬出的恶鬼攀上她的躯体,传来阵阵寒意。
太后打了一记寒颤,不禁抱住双臂,张嬷嬷立刻取了一件暗纹流彩薄衫披上,不禁压低声音,“皇上未免有些太过分了,假借太后懿旨请司王妃进宫,事后才通知,还拿着璟王殿下威胁太后,皇上变得愈发狠了。”
“他是皇帝,皇帝就得手段狠辣才能坐稳皇位,哀家不怪他。”太后拉着一侧衣衫,嗅着空气中的檀香,十分舒心。
她依旧不信,皇帝的那些部下会背叛他,与海儿勾结在一起,定然是因为司王妃的原因才故意刁难皇帝。
只要为了皇帝能坐稳皇位,她不在乎拉下脸来,为上次的事情道歉。
袅袅檀香徐徐上升,供养着一尊金佛,柳曲水面小案上摆着两捧新鲜瓜果。
一抹阴影遮住金佛的脸,慕莘雪一进门入眼的便是面容慈悲的金佛,莲花座上缀着细碎的玛瑙玉石。
慕莘雪多看了两眼,只是轻嗤一笑,高雅的佛如今也染了这些俗物,不知若是他们真有灵气,心里是否会觉得恼怒。
宫女掀开珠帘,轻声道,“太后,司王妃来了。”
慕莘雪率先走了进去,太后立刻换上噙着笑意的面具,搀扶着张嬷嬷的手缓缓起身,一脸慈爱,看得让人作呕。
已经深知她的真面目,慕莘雪多看一眼都觉得胃里翻腾不已。
太后嘴边温和的笑意一滞,目光染着一层惊恐,盯着跟在慕莘雪身后进来的数十名身穿劲装,高束长发的女子,一看便知是练家子。
慕莘雪瞥了她一眼,径直坐下,连着一声行礼都没有,荣芝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中,一系列的动作自然无比,一股闷气在心里不断萦绕,一口腥甜含在喉间。
脂粉下的皱纹顿现,一时间老了好几岁,紧握双手,长长的护甲划过皮肤,留下一道明显的红痕。
张嬷嬷安抚般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面,示意宫女下去,只留了两名还算规矩的伺候。
她为难的看向慕莘雪,“这些人是……”
荣芝回答道,“这是王爷派来保护王妃的影卫,她们只听从王爷的吩咐,若是嬷嬷觉得她们厌人,只管去回王爷,奴婢说的话她们可是不听的。”
影卫们纹丝未动,手上也并未持有明显的武器,能进宫门,自然是再三检查过,确保万无一失才能放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