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向世界的彼岸奔跑【二十四】

【二十四】

“咳咳……”

伊落站在房间门口有点尴尬的看着我们,我看到她的时候心脏漏了一拍,然后把可乐推开重新坐到钢琴面前。

《Kisstherain》

我想我是疯了,我竟然没有推开他。我们是朋友可是我们逾矩了。

这样想着,手指开始不受控制的僵硬起来,曲子的节奏忽快忽慢,可是我完全没有意识到。

“噔……”有人一掌拍到琴键的高音区,我终于停了下来。

“罂陌,你怎么了?”伊落站在我的左手边关切的问,她的手还停留在键盘上。我仔细的看着她的手指,节骨分明,修长纤细,看上去既柔软又有力。她从小就学钢琴,身上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

“没有……”我小声的回答,然后抬起头:“我饿了,你带我出去吃饭好不好?”

“好,你去换身衣服。”

听了她的话,我站起身走到房间里,期间没有往可乐那里看一眼。我觉得我很尴尬,因为我们逾矩了。

我给自己挑了一条雪纺裙,后腰上有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肩膀上有层次分明的蕾丝边。裙摆很大,很有安全感。我换好衣服后坐在镜子前想把头发绾起来,但是我怎么弄都还有那么几缕头发掉下来。几遍过去后,我终于不耐烦了,把头发梳直了就打开房间门出去了。

可乐在我和伊落出门前往我头发上放了一个白色的蝴蝶结发圈,给我拿了一件红黑格子长外套,然后站在门口看着我上了伊落开来的车。她说这是她妈妈的车,她借来开。她喜欢飙车喜欢速度喜欢一切刺激的东西,她是一个动静结合的矛盾体,和我一样。

我坐在她的车上把高跟鞋脱了,然后双腿蜷起来安静的看着车窗外面。这里是郊区,要到城里的话要开近一小时的车。就是说等我们到了那天也快黑了,现在是下午五点半,秋天的天黑的比以前早。

“罂陌,你怎么了啊?”伊落见我一动也不动的姿势开口问我,顺便伸手打开车里的音响。是柴可夫斯基《四季》组曲中的一首,前部分平缓舒适,中间节奏慢慢欢快起来。

“这是《四季》里的哪一首啊?”

“十一月。等下我们去吃什么?”

“我想吃日本料理,生鱼片好不好?”

“不好,你不能吃生鱼片。”

“那刺身呢?”

“当然也不行了。我不带你吃日本料理,我们去吃粤菜吧?比较清淡的。”

“好吧,可是我们这里的粤菜都不正宗的啊。”

“那你要吃什么呢?”

“水煮活鱼!”

“……”

“怎么了啊?”

“我怎么感觉你现在和小孩子一样?”

我“嘿嘿”的笑了两声,转过头不理她。她在音响键盘上按了几下,一首我没听过的弦乐悠然飘出。我在音乐响起的时候看向伊落,发现她脸上的表情在音乐响起后突然变得兴奋起来。

“这首是什么曲子?”

“《Palladio》。这首曲子的灵感来自16世纪文艺复兴时期著名的建筑师AndreaPalladio,曲子最后也以他的名字命名,现在放的是伦敦爱乐乐团演奏的版本。”

“是不是卡尔写的那首?”

“嗯,你怎么知道的?我以为你不喜欢呢。”

“我喜欢。我还喜欢门德尔松的交响乐。”

“真的?我这里也有!”

说着她就弯腰掏了很多CD出来,我看着她一边找CD一边注意方向盘的样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嗔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扔给我一张包装很精致的CD。我看到上面贴着门德尔松第三交响乐的Logo然后问她:“怎么是自己贴的啊?”

“靠,你都不知道,我为了找一张门德尔松交响乐的合辑我跑了多少影像店,这个还是我拜托傅洛灼给我刻的,我就刻了第三交响乐,我喜欢第三苏格兰。”

说到傅洛灼的时候,她的眼神暗了暗。这段时间只要傅洛灼来给我上课,她就躲进房间里玩游戏,傅洛灼走了她才出来。然后站在阳台上看他上车,倒车,开车,离开。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了,从我醒过来到现在我只看到他们说过两句话,就是在我病房里的时候。是那种毫无意义的对话。

“你怎么愣着了啊,我想听啊我。”大概是我愣神太久了,伊落有点不耐烦的对我说。我应了她一声,然后伸手去把音响里的CD换了出来。

“怎么样?”

“很唯美!特别是那段小提琴的尾音。感觉像划过心脏的阳光,从左耳飘逸到右耳,再从心脏游离到大脑,整个人都透明了。”我看着窗外仔细的听着然后对她说。

“你如果看了索尔蒂的指挥视频你会被震撼到的,他指挥的时候表情特别陶醉。这首曲子的最后一段激昂的程度不亚于《Palladio》,只是《Palladio》是以一种略带诡异的前奏带出雄浑中浓郁的悲伤。而这首曲子的激昂是用小提琴的高亢表达出来,以一种突然的热情带动整首曲子的紧张中略有诙谐的气氛,我每次听都觉得超赞的。”她表情惬意的笑着说。

我们就一直听着这首长达三十七分钟的曲子一路开进了城里,停在一家粤菜馆前面。

吃饭的时候伊落一直郁郁寡欢的看着窗外。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许是傅洛灼,也许是别人,也许都不是。

吃完饭回到郊区的小房子已经十点多了。我让伊落就睡在这里,她说不了,看我上楼她就回家,她妈妈还在家等着她。说着就把我往院子里推,让我赶紧上楼。我和她拗着,我说你上车了我再上楼,她说你上楼了我再上车,然后两人就在房子门口对峙着。最后她一副被我打败了的表情说:“好吧好吧,你进院子,在院子里看着我上车,这样总行了吧?”

我点点头,接着打开院子的门走进去,然后站在院子小门那里看着伊落上车开走后才开门进屋。

一关上门我就被一个人抱住了,我被吓了一跳。紧接着闻到熟悉的薄荷味道,我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正要推开他的动作。

他抱了我很久,一直到我快喘不过起来的时候他才松开。房间很暗,因为没有开灯,我却没有感到害怕,因为有他。

他把我手上的外套扔到地上,然后拉着我的手把脸靠近我。他温热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我想说什么,但是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紧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一边靠近我我一边往后退着,一直退到墙边无路可退。然后他的手伸过来,按住我的后脑勺,不由分说的把唇按了下来。与下午那个吻不同的是他的这个吻火热又强势,一点都不温柔。我感到嘴角疼了一下,接着一股血腥味从嘴里蔓延开来。该死的,他把我的嘴唇咬破了。

我正想推开他的时候他突然把我打横抱起,我下意识的用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他停下了吻,我睁开眼睛透过窗外照进来的光看到他狡猾的笑了一下,然后重新吻上我的嘴唇,并朝一个方向走去。

他轻轻的把我放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的唇并没有离开。他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我没有松开勾着他脖子的手。

他就这样在黑暗中吻着我,缠绵火热,似乎下一刻就是分离,似乎下一刻就是世界的末日。

很久很久之后,他的唇顺着我的脖子滑到我裸露的肩膀上,我一个激灵按住了他。

“可乐,我们逾矩了。”我捧着他的脸对他说。

听了我的话,他从我身上爬起来,然后伸手一拉,把我拉起来,然后揽进怀里。

“罂陌……”

“可乐,你今天下午说了友情比爱情更能长久对不对?”

“……”

“我们以后不要逾矩好不好?”

“……”

“可乐……”

“你爱不爱我?”

“……”

“你爱不爱我?”

“……”

“不要沉默好不好?”

“……”

“你也爱我对不对?如果你不爱我,就不会等我的邮件等到生病了对不对?如果你不爱我你不会因为我去了英国而难过那么久对不对?如果你不爱我下午我吻你你就会推开我的对不对?如果你不爱我就不会和小邶在一起对不对?如果你不爱我就不会因为我走了就和邶齐然分开了对不对?”

“……”

“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情绪失控的把他推开,然后跌跌撞撞的跑进卧室,重重的把门合上。

关上门以后我顺着门滑到了地上,我想着可乐刚才说的话,他说我爱他。他说我爱他,所以和邶齐然在一起,他说我爱他所以和邶齐然分开。

我想到决定和邶齐然在一起的那天。

那天下午,我翘课到台球厅找可乐玩。透过休息室的窗户我看到可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的腿上躺着一个女生,他的手在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然后我就安静的走了。

邶齐然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公园的长凳上看着草坪上嬉闹的小朋友,她来的时候我在抽烟,身边的垃圾桶上面都是烟头。

她一直陪我坐到了夜里十点多,期间我关了手机,因为不想有人打扰。我一直在抽烟,书包里的四包烟快抽完的时候我蹲在地上吐了起来,邶齐然温柔的拍着我的背没有说话。

吐完后我靠在长凳上感觉快虚脱了,她和我说她去管理室一下然后飞快的跑了。片刻后她回来,手上多了一个装满了沙子的畚斗和一把扫把,她来给我清理呕吐物。清理完后她又和我说了一句等她一下,她很快就回来,然后又飞快的跑了。

她再回来的时候气喘吁吁的递给我一瓶水,我漱了漱口然后她突然对我说:“我喜欢你。”

我有点诧异,半举着水瓶看着她没有回答。可能是怕我没理解清楚,她又说:“是那种喜欢……”

我记得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有种暖融融的感觉,她的紧张在我眼里特别可爱。我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她闭着眼睛就把我强吻了。

这是我们唯一的一次亲密接触,那天晚上我送她回家的时候她一路上都特别开心,受他感染,我也感到很轻松。

可是可乐刚才告诉我,我和邶齐然在一起,是因为我爱他。难道我和邶齐然在一起,仅仅是为了气他吗?所以他出国了我才和邶齐然分开,因为邶齐然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吗?

我是这样想的吗?我是这样恶毒的伤害那么美好的邶齐然的吗?

我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想着。

我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