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充斥着堕落气息的地方,走到哪里都是昏暗无比,镭射灯的光亮照在男人异常苍白的脸上,即使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的应酬,这样的地方是真的第一次来。
各种打扮时尚的年轻人都在舞池里晃动着,只有他坐在吧台前,连站起身的打算都没有,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不想回家去而已。
穿着西装,看上去已经不年轻的男人低头喝了一口酒。而经过这里的人都会看一眼男人之后,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物一样轻笑起来,更有甚者直接就扯开嗓子对着同伴喊道。
“嗳,欧吉桑居然也会来这种地方诶!”
男人不自在地扭着头,甚至都想要直接回家去了,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被当做稀有的怪物一样围观,真的不好受。但是,即使是回到那个家里,也不会有人理解他。妻子需要的只有钱而已,只要能每个月给她固定的钱,无论他做了什么都没有关系,甚至是,直接不回家也可以,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就一直都是这样了。
即使是生病,也不会有人来照顾自己,在工作上遇到了不顺心的事,也不会有人来倾听的,这样的生活,还不如婚前一个人的时候。
男人到了自己这个年纪,都是这样的么?男人拿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一阵浓烈的香气从自己身边传来,男人下意识回头望去,那是即使在昏暗的舞厅里也显得闪亮无比的女孩子,看上去18、9岁的样子,最主要的是,这个女孩子,男人见过。
那是在同事的笔记本电脑上看到的,电脑桌面就是这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男人有些记不清了,但是虽然只一眼,男人却将那个女孩子的脸深深印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因为,那个女生实在是太可爱了,就像是从漫画里跑出来的一样,像BJD娃娃似的,脸上吹弹可破的肌肤雪白中透着一些红晕,眼睛圆溜溜的,清澈的眸子就像一潭平静的湖水一样,配上深棕色的长卷发,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但是该怎么说呢?现在在自己眼前的那个女生,怎么看都和电脑桌面上的看上去有些不一样,脸是完全一样的,这一点男人可以保证,他是怎么也忘不了那个女孩子的脸。自己身边的这个女孩子,头上顶着淡栗色的爆炸头,脸还是雪白雪白的,但是眼睛被画得很夸张,眼线描得很深很粗,穿着方面也非常暴露,虽说的确是夏天没有错,但是女生穿着抹胸露脐上衣和迷你裙,再怎么看都觉得……
下一秒,男人下意识低下头去,那是因为女生也回过头来看他了。女生对于在这种地方看到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男性似乎觉得很感兴趣,一双妖娆的眸子就这样像蛇一样缠绕着男人。
男人被看得非常不自在,根本无法抬头和女生对视,不过即使他不再去看那个女生,女生也对他有着很大的兴趣,直接凑到了男人面前,轻轻在男人耳边说道。
“您是来泡妹子的么?”
女生甜美的声音在男人耳边响起,让男人不禁颤抖起来,甜美的声音,可爱的长相,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有点不太舒服,也可能是自己年纪大了吧。
男人没有理睬女生,直接向另一边的座位挪去,而女生也跟着挪了过来,一脸妖娆妩媚的笑容,和她的年纪看上去一点也不符,女生伸出一只手,抚摸在男人的胸前。
“像您这样穿得特别体面,但是看上去却是一脸苦大仇深的,一般都是因为家里有个黄脸婆的关系。”
女生的声音异常冷静,在看到男人难以置信的表情之后,笑得更欢了,“我没说错吧?一定是因为,家里有一个不理解您的黄脸婆,您才想要在这种地方寻求快乐。”
男人只觉得现在这样的感觉就像是被女生看穿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那一部分,让他不寒而栗。还是走吧,不要逗留在这样的地方了,这么想着,男人扯过了自己的公文包就直接离开了舞厅。
夜晚微热的气息吸入了男人的体内,这样的安静的环境让他第一次觉得这么安心。
那天晚上回到家中,妻子只是说了一句“你回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交流了,不知道是不是该说是寂寞,反正有一种令人讨厌的情绪徘徊在自己心里。几乎很少看电视的男人,那一晚,第一次开着电视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反正,妻子也不会介意。
“超人气偶像碧遥遥写真集,《成年之后的夏日》现已发售,热卖中哦!”电视机里传来了令他觉得耳熟的声音,男人下意识从沙发上跳起来。
在电视上那个甜美的女生,不会错的,就是刚才出现在舞厅的那个,男人睁大了眼睛走到了电视机前,碧遥遥,还是个偶像……刚刚出现在舞厅,还搭讪了自己,男人难以置信地看着电视屏幕。
结果,第二天下班之后,男人又来到了舞厅,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看着年轻人并不友好的目光,带着一些嘲讽的目光,男人想要找到碧遥遥,但是,那一天他没能在舞厅内找到碧遥遥。
有些失望地离开了那里,在回家的路上,走进一家便利店去买报纸的时候,却看到了碧遥遥,她正站在便利店门口,一只手叼着烟,另一只手拿手机。
“诶?是啊,最近做偶像也不景气了,赚不了多少钱,我那没出息的老妈和弟弟还靠我养,有时候想想干脆做小姐算了……我开玩笑的啦,哈哈,不过啊,最近是真的想换个行业了,有哪行比较赚钱的?”碧遥遥一直在讲电话,根本没注意到站在一边看着她的男人。
男人就这样拿着报纸一直看着碧遥遥,知道她挂掉电话,一抬头就看到一张男人的脸,碧遥遥吓了一跳,然后轻笑起来,“大叔,就算你觉得是见到熟人啦,也不用这么热情地一直盯着我看吧?”
“你需要钱么?”
不知道为什么,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男人下意识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一边的碧遥遥先是一愣,然后皱着眉头笑了起来,“大叔,你以为我是乞丐么?再怎么说我也曾是红得不行的偶像啊。”
见男人不说话,碧遥遥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最终绷着一张脸,坐在了便利店一侧的阶梯上,“你有毛病啊?这么看着我?想上我不成?”
“不是。我只是,从很久以前就一直被你的脸给吸引着,即使那个时候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男人非常坦率地就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了,便利店内白色的灯光照耀在他的脸上,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老上几岁。
“我叫碧遥遥!真是的,大叔你到底几年没看电视了?”碧遥遥不爽地耸了耸肩,“要不要,说说你家黄脸婆的事呢?”
曾经被自己认定是这个世界上的天使的女孩儿,现在正坐在便利店的阶梯上,想要和自己聊天,对于男人来说,是极大的诱惑。
对一个几乎陌生的人,说出了所有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男人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但是说完之后却觉得比较舒服了。
妻子也曾是个温柔可爱的女人,直到孩子出生之前都是,但是,在孩子开始上幼儿园之后,妻子突然变了,总是说出类似“这样的幼儿园不行,没有前途!”“要让她以后变成一个至少像你一样有出息的人,要去学更多东西!”的话来,对于金钱的渴求也越来越明显了。
重心完完全全地放在了孩子那边,虽然不是要和自己的女儿争风吃醋,但是,两个人之间已经很久都没有夫妻生活了,妻子几乎每晚都在女儿房里盯着她做作业,男人只觉得要回到那个家就心情沉重,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一样的生活,他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过分。”碧遥遥吸了口烟,可爱的脸蛋居然有一些鼓了起来,是在生气吧,“真想让她也知道一下失去丈夫的滋味。”
“也?”男人不太懂碧遥遥的意思。
碧遥遥回过头来看着男人,自我嘲讽一般地笑了,“不,没什么,我父亲几年前出了意外去世了,现在是靠我养活我妈和我弟的。像你家黄脸婆那种女人,不到失去的时候,是不会知道珍惜的。”
男人有些惊讶地看着碧遥遥,那么单薄的肩膀上,原来还担负着那么大的责任么?第一次,觉得有些钦佩这个女生,“我来……帮你负担你的家吧。”
男人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的话,这样的,简直就像是在骚扰或是调戏对方一样。
像是自尊心受到了伤害,碧遥遥恶狠狠地瞪着他,“所以不是说过了么?!我不是乞丐!不需要你的施舍!”
坐在原地叹了口气,男人轻笑起来,“不是这么回事,就当,那些钱是我借给你的好了,等你以后有钱了,等你的弟弟能够养家了,你再把那些钱一点一点还给我吧。”
把香烟扔在地上,伸出高跟鞋去踩灭,碧遥遥不解地看着男人,“我们,基本上来说是陌生人吧?你就不怕我骗你么?”
“你不是公众人物么?我觉得,你是不会骗我的,而且,虽然我们昨晚是第一次相遇,但是,在很久以前,我就一直喜欢着你的那张脸,我之前已经说过了。”男人冷静地说着,虽然这么说可能很奇怪,但他的确是真心想要帮助眼前这个女生的。
碧遥遥笑了,这种男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该怎么形容他好呢?也许,他并不是单纯想要帮助自己,而是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些什么,比如身体。不过,无所谓了,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碧遥遥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这个道理了。
不过直到两个人分手之后,碧遥遥也没有告诉男人,那一天自己回去搭讪他,是因为他长得有一点像自己已经去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