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寻漪澜看到秦朗眼中的不赞同,苦笑一声别过脸道:“当初我差点被我师傅做成蛊人,这一点小小的伤势,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这话听在秦朗耳中,不亚于晴天霹雳:“你说什么?你差点被你师傅做成蛊人?”
虽说心岚关于昭玉宫许多东西不能说,可刑罚却不在此例。
她曾说过,昭玉宫蛊人都是由药奴而来。
一个人要先做为药奴,将昭玉宫的蛊虫蛊毒尽数尝试个遍,能够抵挡住这种痛苦而不死的人,必有极大的求生欲望,这样的人做蛊人才是最合适的。
并且,要把一个人做成蛊人,除了试尽那些蛊虫蛊毒,还要配合许多药材,才能保证蛊人在培育蛊虫的过程中不会死亡。
若是不等蛊虫培育出来这人就死了,那损失可不是一般的大!
他虽然听娘亲说过火寻漪澜在昭玉宫中吃过不少苦头,却没想到这婆娘竟然会差点被人做成蛊人!
“是啊。”火寻漪澜面上没有什么难过愤恨的情绪,根本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情,而是在说另外一个人:“不过,这对我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我还挺感激我师傅的。”
秦朗更加惊悚了。
这婆娘究竟有多变态?竟然还觉得差点变成蛊人是件好事?还感激她那个变态师傅?
去他奶奶的好事吧!去他奶奶的感激吧!
若是有人敢把他做成蛊人万般折磨,他定然会将此人加诸在他身上的一切千百倍的报复回去!
“若是没有当初差点变成蛊人的经历,你觉得吴子西将我打成重伤,我又怎么会那么快便恢复过来?”
秦朗沉默了下来。
仔细想一想,他也曾疑惑过这婆娘恢复力的可怕!
之前在边境的时候,他们被吴子西跟踪,这婆娘与吴子西一场战斗,被雷电劈了好多下,甚至被劈的吐血。
虽说那时他带着防护玉坠,不知道吴子西召唤来的雷电究竟威力如何,可即便这威力再小,那也是雷电啊,常人别说被劈了好几次,便是一次也受不了!
当时他从半空接住这个婆娘的时候,这婆娘是真的全身无力,连坐都坐不起来,可后来被吴子西劫持,这婆娘却已经能够出手袭击吴子西了!
甚至回到昭玉宫没两天,便已经活蹦乱跳,最起码从表面看来,已经看不出任何有受过重伤的痕迹。
只是,若以那样万般折磨甚至差点变成蛊人为代价,才有了如今这样堪称恐怖的恢复力,他宁可不要!
“你……”秦朗顿了顿,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慰?这女人根本不需要!
“怎么?觉得我可怜?”火寻漪澜勾了勾红唇嗤笑道:“大可不必!”
“我火寻漪澜从一个小小的,任人揉捏折磨的孩童,长成如今的昭玉宫左使,千面鬼姬,曾经欺辱过我的,折磨过我的,都被我杀了!”
“我这一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只需要别人对我的仰视,惧怕!”
“若是败于人手,是我学艺不精,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若是人落到我手上,被我折磨杀死,也是人学艺不精,成王败寇同样没什么好说的!”
“混迹江湖,生生死死原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当初我弱小,所以被我师傅万般折磨,甚至要把我做成蛊人我也反抗不得,后来我强大起来,反杀了我师傅,将曾经她加诸在我身上的折磨尽数还了回去!”
“等到我折磨够了,觉得在她那里受到的诸般怨气尽数消散,我便把她丢在万蛊窟,看着她被万蛊窟的蛊虫将全身血肉啃噬了个干干净净之后,便将往事尽数放下了。”
“昭玉宫长大的孩子,从来不信天不信命,只相信自己!”
秦朗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同时也在心中庆幸不已。
当初这婆娘来寻找自己,即便已经确认自己这个目标,却从未用过什么激烈的手段对付自己。
否则的话,父亲母亲,夏婉柳月,甚至与他交好的一众叔叔伯伯,随意被她拿捏在手中一人,他便只能乖乖就范。
更加庆幸的是,当初娘亲护着这婆娘,才在这婆娘心底留下了一丝柔软。
否则若是这婆娘变成跟她师傅那样的人,如今怕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看秦朗沉默不语,火寻漪澜唇角勾起嘲讽的笑。
看,她就是这样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女人!
在那样肮脏,满是血腥的昭玉宫中长大,她若是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怕早就没命了!
和自己的命比起来,满手血腥又算得了什么?
不是早知道的吗,自己这一生,除了圣女,不会再有人觉得她也是个人,也有情感需要呵护。
自己想这些做什么?这些事情即便现在自己不告诉他,早晚他也会知道,早晚也是一样厌恶恐惧她!
早与晚,没有分别!
只是早一些的好处是,自己可以不再期待,不再奢望,依旧还是以前的火寻漪澜,为了达到目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天底下见过她行事的人,听过她行事的人,不怕她的实在没几个,便是多秦朗一人又如何?
“以后,有娘亲和我,你便不再是一个人了。”秦朗叹了口气道。
“你以往对我娘亲多有照顾,我对你感激不尽。”
“以后,有我护着你和娘亲,不会再让你像以前那般吃苦。”
“在这大唐,只要你不故意乱杀人,谁若欺负你,便是与我秦朗过不去!”
秦朗说这话倒是没有别的意思,想要跟火寻漪澜怎样怎样,而是觉得这婆娘以往过的实在太苦了。
并且这些年在昭玉宫,若是没有这婆娘护着,娘亲怕是也不能过的那般逍遥,他纯粹就是感激才说出了这话,不过说出来之后觉得有些不太对。
可话已然说出口了,男子汉大丈夫又岂能出尔反尔。
火寻漪澜一愣,没想到秦朗竟然对她做出这种承诺。
要知道,她可不是寻常女子,而是昭玉宫的左使,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女子!
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不似以往的那些男人,要么垂涎要么有爱慕之意,反而清明的很,看来并不是对她别有企图。
这些年若是她不够狠,只凭她的容貌,便早已成为富贵人家的禁脔。
他可知道……他做出了怎样的承诺?
说实话,她心里不是不触动。
这么多年了,秦朗是除了圣女之外,唯一一个,没有任何目的对她说护她这种话的人,不论男女!
她心中微有触动,也不过一刹那而已,转而便又恢复了秦朗初见她时那般漫不经心的样子。
“多谢秦侯好意,只是妾身与秦侯终究不是一路人,还是不劳秦侯费心了。”
“况且,妾身从来不会将自己的安危交于别人手上。”
“还是那句话,这世间我除了圣女,不信任何人!”
秦朗有些挫败。
他是真心的,真心想要待这婆娘好一些的。
只是,她不领情。
罢了罢了,大不了以后自己私下看顾着些也就是了,左右他也不是想要火寻漪澜感激他。
秦朗微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他不说话,火寻漪澜也没再开口,两人就这么默不作声的并肩朝孙思邈所在的偏院而去。
火寻漪澜带着秦朗,刚到了孙思邈研究蛊虫专门辟出来的屋子里,还没踏进去,孙思邈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他们二人便是眼睛一亮。
不,确切的说,应当是看到火寻漪澜便眼睛一亮。
“火寻小友快来,贫道正等着你呢。”
秦朗摸了摸鼻子。
这孙道长,还真是把他无视的很彻底啊!
火寻漪澜不再理会秦朗,走到孙思邈身边,两人便开始讨论起蛊术,将秦朗晾在一边半晌。
等两人讨论完了,孙思邈长出了口气:“若不是火寻小友,贫道还不知要研究到何时,真是多谢了。”
“孙道长不必如此。”火寻漪澜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妾身也是有所求,希望能早日将圣女身上的蛊虫解除了。”
“话虽如此,贫道还是要感谢火寻小友。”孙思邈捋着胡须笑呵呵的道:“若是没有你提供的蛊虫,现在贫道的研究便已经陷入瓶颈了!”
“阿朗给贫道的那些蛊虫早就没……”刚说到这,孙思邈眼睛一扫瞄到一旁的秦朗,惊讶的道:“你何时过来的?”
秦朗这个无语啊。
他都站在这里半天了,孙道长才发现他啊!
“来了有一会儿了。”秦朗冲孙思邈拱了拱手道:“这段时间辛苦孙道长了。”
“无碍的。”孙思邈挥了挥手,笑呵呵的道:“贫道对这蛊毒之术感兴趣,也愿意研究。”
“我听火寻小友说,昭玉宫的圣女是你娘亲?”
原来药王也八卦啊!
秦朗心里嘀咕着,面带微笑的看了一眼火寻漪澜,点了点头:“正是,若为我娘亲是昭玉宫圣女,小子可没本事将昭玉宫的左使拐回来帮您一起做研究。”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孙思邈眯着眼睛哈哈笑道。
秦朗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当初这个看起来慈眉善目,一派仙风道骨的药王还曾提点他,让他把火寻漪澜绑回来,好从她口中逼问出昭玉宫的秘密。
现在这样正好,也免了大动干戈。
“我与道长许久不见,今日正好家中来了客,与道长也都相识,晚间家中要宴客,道长也一起吧?”
“好。”孙思邈点了点头:“老道在庄子上待了许久,整日里饮食都是太清宫的弟子们打理,许久未尝过府上的素菜了,甚是想念,今日里可得多吃一些。”
“道长也是,当初不是让您住到府中来吗?怎的非要去庄子上?”
秦朗扶住孙思邈的胳膊,一边带着他往外走,一边埋怨道:“若是在府中住着,还不是想吃什么便吃什么,何至于苦了这些日子。”
“主要是你不在,老道研究这蛊虫总觉得不太踏实,生怕出了差错酿下大祸,这才搬到庄子上去的。”
秦朗怔了怔,倒是没想到孙道长竟然是因为害怕研究蛊虫之时,蛊虫不受控制害了自家人。
“是小子想的太过简单,错怪孙道长了。”秦朗惭愧的道。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走,火寻漪澜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出了偏院,脚步一转便想回自己的院子,却被秦朗叫住了。
“你也跟着一起去吧?以后要住在府中,总是要和府里的人都认识一下。”
火寻漪澜想了想,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