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宇文易的帖子送过去之后,宇文易回了话,说翌日时,在清心阁见面。
清心阁位于城中一所道观里,阁高八层,是北唐京城除祭天神坛之外最高的建筑了。
邀约在那里见面,落蛮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若谈不拢,他翻身跳下去可怎么办啊?
问了宇文啸的意见,宇文啸觉得没什么问题,他让落蛮拿了腕索,关键时候,迅速放出腕索还是能勒住他的。
落蛮见他做好充分的准备,越发担心,为什么非得找这么高的地方说?不能找个茶馆或者酒馆坐下来好好谈谈吗?再不然,在府中说也是可以的。
而且,还要约这么早的时辰,现在冬天,辰时天色都没亮啊。
她派人再去沟通了一下,但是宇文易坚持在清心阁,宇文啸也不愿意再拖下去,落蛮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翌日两人起了个大早,吩咐了一声苏复,说他们晚些就直接去梅林,不回府中,叫他打理好事务。
苏复满心欢喜地应下,世子爷总算知道要跟他吩咐了,道:“行,你们就直接过去,其余的卑职都安排好了。”
宇文啸道他是安排好了府中的事情,也没细问,几乎要半拖着从半夜里就开始想打退堂鼓的落蛮出门去。
寒风萧瑟,刮得脸上生痛,宇文啸在策马之前,给她裹紧了披风,领子立起来,系上绢带,把耳朵给遮起来一部分,道:“你如果觉得太冷,我们可以换马车。”
“不喜欢坐马车,打马去吧。”落蛮的声音在呼呼北风中显得单薄无力,扬起无辜的脸,还是忍不住扯了一下他的衣袖,“非去不可吗?”
“必须!”宇文啸丝毫不为她的可怜兮兮所动,扶她上马,“这些事情,早点说清楚总比一直拖着好,你以前做事都是雷厉风行的,为什么这件事情却拖拖拉拉?”
“雷厉风行的那些是执行任务!”落蛮执着缰绳,晃了一下脑袋,可怜吧唧地道:“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头痛……”
话还没说完,宇文啸就一拍马背,马儿吃痛,扬蹄就跑,吓得落蛮忙制住了缰绳,回头哀怨地瞪了他一眼。
宇文啸也策马追了上来,淡淡光芒下,他脸庞坚毅,“早一天解决,他也能早一天重新开始,做任何事,能不拖就不拖,拖久了就成为习惯,便什么事都办不好。”
落蛮郁闷地道:“知道了,别训话,我现在又不是你的兵,我现在和你平起平坐的。”
宇文啸爽朗一笑,眉目盎然,“那就拿出你主母的魄力来,走!”
两人马头并发地往清心阁而去,本以为到了那边要等宇文易一会儿,殊不知,进了道观之后,在底下就看到有一人站在了清心阁顶楼的栏杆前,双手撑住栏杆,一副要纵身跃下的模样,落蛮顿时腿肚子发软。
宇文啸道:“你上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真有个好歹,你腕索失灵,我还能接住他……或者你!”
“你不是要听我们说话吗?”落蛮愕然,本以为他会陪着一道上去的。
“这是你们两人的事,我听不合适,夫妻之间再亲密,但也得保持一些空间距离。”宇文啸伸手拉了她一把,“去吧。”
落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我去了。”
“嗯,我在这里等你。”宇文啸微笑,八层楼高,以为他听不到吗?他练这些年的内力也不是白练的。
落蛮深呼吸一口,开始攀爬楼梯。
她脚步轻盈,八层楼不费什么力气,到了顶楼之后,气都不喘一口,只是风着实有些大,吹得她几乎站不稳。
天色才刚刚蒙蒙亮,宇文易回过头来看着他,他面容略带苍白疲惫,仿佛是一宿没睡,穿着十分单薄,披着一件没有夹棉的白色锦缎披风,束冠,头发有些凌乱,让落蛮下意识地也压了压自己的发髻,这狂肆的北风简直就是发型杀手。
他俊美依旧,披风在围栏杆前卷着,洁净悲哀的眸子看着她,还能寻找一丝怨怼的情绪。
“他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上来?他不得听着吗?”他淡冷地说,口气充满了讽刺。
“他有时候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落蛮慢慢地走过去,努力地想找一句比较温和的话,让两人对话的气氛能在和平的情况下进行,但看到他的脸色,听到他的语气,发现要平静还是比较难的。
宇文易的声音很尖锐,“所以你现在已经不恨他了?愿意和他当夫妻了?就因为他现在继承了皇长房,你认为他有被封太孙的资格?”
他的声音悲愤起来,转头去拍着围栏,“你所求的如果是这些,为何不早些跟我说?我也可以去争取。”
落蛮见他脚步往前,吓得要紧,忙道:“你回来中间说话,到边上我害怕。”
宇文易回头看她脸上的惊恐,冷笑着又有些受伤地道:“你怕我会推你下去吗?我不是那样的人,你不用这样猜度我。”
“不是,我畏高。”落蛮慢慢地行前一步,用乌黑的眼珠看他,“你回来一点吧。”
“畏高?雪狼峰的独狼坳都敢跳,这八层楼对你来说算什么?”宇文易道。
落蛮被掀了老底,有些尴尬,“当时救人心切,没有多想,行,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来动去的,我们不要说那些埋怨的话,把事情说个清楚明白,往后大家都能清白做人。”
他声音夹着寒风传来,“大可不必,你都嫁人了,难道我还能痴缠着你吗?我只是求个明白,当时你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别有目的?你成亲之后,叫人给我送了信,说宁可死也不愿意跟炜哥做夫妻,现在为何又这么好了?你是被他所逼还是有其他苦衷?你如果是被逼的,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帮你。”
落蛮看着他略有些激动的眸子,心里很是复杂,这傻小子啊,到现在还愿意为了苏洛蛮拼命,真以为你是情圣吗?
看来宇文啸让她来说明白是真的很有必要,他这么胡思乱想下去,实在是折磨他自己。
落蛮硬起心肠,道:“我没有苦衷,也不是被逼的,我觉得他很好,我想和他在一起,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