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平确实是存着看好戏的心思,但是被郑建志戳破,却也恼羞成怒,道:“就要看你们的笑话怎么了,你们敢把先生的账本搞乱了,就等死吧!”他冷冷地扫过李锦寒和郑建志一眼,接着道:“先生一生气,说不得要让你们扫地回家,以后就别想进这锦绣轩的门!”
跟着州府下来的大人物蔡老先生做账,这门活计确实是体面,如果被开除,那实在是极大的损失了!
郑建志被阿平这么一说,心里越来越没有底,气势一下子弱了许多,涨红着脸道:“你……你不要乱说!”
郑建志家里离锦绣轩最近,平日里都是最后一个离开锦绣轩的。到了傍晚的时候,他便心怀忐忑的等着蔡老先生从内院出来了,心中紧紧的盘算着等会儿要怎么交代。李锦寒看他担心被责骂,本想陪他和蔡老先生说个明白的,只是心中担心杨家会去欺负他阿姐,也就先回去了,临走的时候说着不用担心。
令郑建志感到气愤的是阿平这小子平时走得最早,一到时辰必定是第一个先回家,今天却赖在这里,假装做帐,摆明了是要看自己的笑话。一想到等会儿要在阿平面前被先生骂个狗血淋头,郑建志心里便更不是滋味。
“你……你这吃货,怎么把账本搞成这样了!”蔡老先生在得知自己的账本被弄乱后的第一反应比郑建志想象得还要强烈。
郑建志在结结巴巴地承认了错误之后,便再也不敢看蔡老先生恐怖的面容,只是低垂着头,祈祷着蔡老先生能念起他这几年的苦劳来。
蔡老先生愤怒无比的翻看最后面被弄乱的那几页,胸中的怒气越升越高。他这么多年都在研究着一种新奇快捷的运算途径,由于年纪大,记忆不佳,便将一些重要的思路给记在账本上,如今自己这最重要的几页内容被一笔一笔弄的面目全非,说不得自己研究的那个关键点便要因此而夭折,他怎能不愤怒!
他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一手颤抖的指向郑建志,道:“我当初还反复叮嘱了你多次……如今看来,你是当老夫我说的话是放屁啊!”他出自州府参议府,平日里本不喜欢说粗话,如今也确实是怒极了。
郑建志如坐针毡一般,全身战战兢兢的,结结巴巴地道:“对不住……对不住……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这个时候阿平忽然阴阳怪气的说道:“先生,李锦寒也在你的账本上画过呢,他怕你责怪,故而先走了。”他存心将李锦寒也供出来。
蔡老先生毕竟上了年纪,刚才情绪太过激动,竟然有些累了,找了个椅子坐下,一边心痛无比的翻看着自己被弄乱的宝贝运算式子。
“咦?……”他这么随便一看,顿时一下子看出了蹊跷来,他的眼瞳瞬间便张大了,眼睛再也无法从李锦寒帮他改正和补充的那几个式子中移开。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种从未有过的狂喜和激动一步一步在他的心中炸开,苦思冥想数年都无法破解的奥秘在这个最不经意的时刻向他慢慢展现。
这便如同是一个在沙漠中行走的人,忍受着炎日烧烤,苦苦寻找着水源,寻找多时,就在他开始迷惘、惊慌,甚至绝望的时候,一个水分充沛、鲜草茵茵的绿洲忽然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旁的郑建志和阿平都看得傻了眼,刚才还见先生一副要气死的模样,这个时候一坐在椅子上竟然再没了半分言语,只是死死的盯着账本,时而紧锁眉头,时而又满脸喜悦。
“糟了……糟了……先生这次怕是被我气得得失心疯了……”郑建志暗道,他隐隐感到一种不详的预感,害怕到了极点。
“先生……先生……”阿平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叫着。他自认为如今这锦绣轩内便要算他和先生最为亲近了。
蔡老先生对阿平的呼唤置若罔闻,仍旧是那副失心疯的模样,忽然他霍然坐直身来,拿起柜台上的毛笔,对着那页账本,在一张白纸上快速地列着式子。那张纸很快便被他写满,接着他又换过了一张纸……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是见着蔡老先生停下来,像个小孩子一样欢快地喃喃叫着:“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阿平见自家先生终于算是恢复了一点正常,加大了声音又叫道:“先生您……没事吧?”
蔡老先生依然是不理他,放下手中的纸笔,忽然抓住郑建志的双肩,激动地道:“建志,看不出你做账竟然还有这般天赋,快告诉我,这些式子你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啊?”郑建志被疯疯癫癫的蔡老先生搞得莫名其妙,一脸惊愕的望过来,吃吃地道:“先……先生……您没事吧?都是我的错……不该弄坏先生的账本……对不住……对不住……”
蔡老先生一脸潮红地道:“不,不……你怎么会有错呢!老夫实在太感谢你了……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脑袋活络,不然凭着我这把老骨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出这等绝妙的式子来!”
阿平的惊异更甚,有些摸不清头脑了,提醒道:“先生……他弄乱了你的账本……”
“老夫感谢他都来不及,怎会怪他!”
阿平心中的困惑无以复加,吃吃道:“先生,您刚才不是还……”
蔡老先生不再搭理阿平,握住郑建志的手,脸上露出笑容,道:“建志,今晚你也不用回家去吃饭了,便留在我这里吃!你这式子是怎么想出来的,你可得一五一十的和我说个清楚,不然老夫可不会放你走!”
郑建志的手被蔡老先生那双枯槁的手覆盖住,一辈子都没有感到这么受宠若惊过。蔡老先生是什么人物啊?那可是州府下来的大人物,便是县尊大人也是一心想着要巴结的!
不过他和阿平也没被烧坏脑子,在最初的困惑震惊之后,听着蔡老先生的唠唠絮絮,终于也是将事情的原委给搞清楚了。
按照蔡老先生的说法,他老人家苦思冥想,研究了数年都没有进展的新算法问题竟然被阿寒在一泡尿的功夫里给解决了呢!阿寒在账本上写的那几笔不是垃圾,而是切切实实的宝贝!
两人一想通这个问题,心中的震撼简直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
阿寒这小子……原来竟这么厉害吗?
“建志,走,随我去内院用膳去!”蔡老先生很是热情,说着便拉着郑建志的手,要往内院里走。
“先生,先生……等一等……”郑建志人虽憨,却也知道自己是个有几斤几两的主,蔡老先生要是只考校他普通珠算的本领,他倒能勉强应对,只是如今蔡老先生却是要和他讨论那个古怪的新运算,他看都看不懂,去了内院不是更加出丑,还不如在这里把话给说清楚。
“噢?怎么了?”蔡老先生心中好奇。只见郑建志一脸的着急,死活都不肯和他去内院。
郑建志有些尴尬的道:“这式子不是我列的……是,是阿寒给写的……蔡老先生琢磨的新运算我看都看不懂,又怎么会列呢……”
“不是你写的?那你刚才还承认全是你的错?”蔡老先生看了郑建志一眼,“你倒是够义气,怕我责备了锦寒去。”
郑建志讪讪地笑了笑。
“这真的是锦寒写的?你可莫要捉弄老夫!”蔡老先生平时对李锦寒的印象极为不好,有些不相信的又问了遍。
“千真万确!”郑建志连忙打包票,“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骗先生啊!”
蔡老先生脑中浮现出李锦寒的面容来,沉默了一会儿,心想道:“这子……竟是这般有本事?我一直以来都轻视了他吗……”
李芷秀的身子骨比较弱,第二日清晨的时候便叫着李锦寒和阿馨替她去后山的灵隐寺里去求签。锦绣轩上班的时间比较晚,李锦寒自然是有时间去的,不过李芷秀心里却总有些担忧,生怕李锦寒还和以前那样耍性子。
李锦寒很爽快的答应了:“哦……知道了。”
李芷秀心中的美妙渐渐散开,弟弟一天一天的变好,对自己也是关心有加。
“阿馨,求签记得找慧光大师,明儿带路不要带错了。”
阿馨一听说要独自和李锦寒去求签,心中有些不乐意,撇了撇嘴道:“哦,知道了。”
李芷秀微笑道:“阿馨,你和阿寒的说法可真一致呢。”
阿馨悄悄望了李锦寒一眼,轻轻“呸”了一声,道:“我才不要和这恶人一样。”
李芷秀摸了摸阿馨的脑袋,微笑道:“我们家阿寒可是长大了呢,开始懂事了,你怎么还对阿寒这么有成见的?”
阿馨神色复杂看了李锦寒一眼,皱了皱鼻子,道:“鬼知道他会不会又变回去呢……”
李锦寒淡淡一笑,未置一词,也不和这小丫头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