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雪落心留痕(十五)

童雪泪眼朦胧的望着病房里的每一个人,却没有一个人忍心将事实的原委说给她听,她觉得自己太傻了,太笨了,笨得连母亲得了重病都没有察觉到,看着母亲那憔悴面容,她的心犹如被刀子划过一般,从未有过的歉疚油然而生,她无法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她无法接受母亲即将离去的事实。

夏梦华离开的时候一脸的平静,仿佛无牵无挂,童雪撕心裂肺的哭喊着,似乎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和无情的死神做最后的抗争,她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接受失去母亲的痛苦,也许在她的世界,没有了母亲,就好似一个孤儿,就像一个站在十字路口迷了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只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夏梦华最终闭上了双眼,当童雪紧握住的手轻轻的无力的滑落于她掌心的时候,那一刻,她的世界仿佛已经天崩地裂。

那是一张怎样的表情,那种带着绝望的伤心,连平日里傲气的颜落都有几分不忍,虽然在心底已经安慰自己,夏梦华的病情是任何人改变不了的,她的离去也是无法逆转的事实,可是,在他的心里,他仍然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法饶恕自己。

夏梦华的遗体缓缓的推入太平间,童雪使出全身的力气,紧紧的抱着不放手,她不相信这是事实,这一幕让所有在场的人,哪怕是毫无关系的医护人员,都忍不住背过身子擦去眼角的泪水。

她双膝跪在林先生面前,声音已接近呻吟的哀求:“叔叔,求求你,救救我妈妈,我们有钱,不要放弃好不好,我求您了”。

几人上前扶住了她,林医生红着双眼劝慰道:“孩子,妈妈已经走了……”

“没有,你们骗人,我妈妈还活着,你救救她……你瞧,她的指头还在动着,不要放弃好不好,我求您了……”

杨嫂死死的抱住童雪,眼前的一切已经浸入了一片汪洋之中,也许是哭累了,她的身子慢慢的依着杨嫂缓缓的滑了下去,医护人员推着夏梦华的遗体慢慢的消失在童雪的视线里,她的身子仿佛被谁抽掉了骨头,一下子丧失了所有的体力,无法平稳的支撑着身子,靠着墙努力地将自己蜷成一团,心已疼痛得麻木,眼睛所看见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死气沉沉的走道仿佛在转动,慢慢的,越转越快,倒下去的那一刻,她听到耳边凄凉的呼唤,夹杂着痛苦的哭泣……

那一刻,童雪的世界一片黑暗。

从小受过很多苦难的她或许从未想过她的人生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一夜之间,一切都错位了,所有的欢乐和喜悦都已经成为了历史,纠心的疼痛刻不离身。所有的伤害和痛苦她都能坚强的挺过来,唯独生离死别,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

醒来的时候,童雪听到许多熟悉又近乎陌生的声音,她缓缓的睁开双眼,窗外的阳光从玻璃窗里穿射进来,放肆的洒落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带着灼人的伤痛,刺眼的阳光让她的眼泪流得更为汹涌。

要怎样去面对这个事实,她不知道,如果可以,她希望阎王连她的生命也一起夺走。

颜家失去了往日的欢声笑语,一家人分时间段‘值班’守在了童雪的床前,每个人心中都还存在着或多或少的难过,却还要想尽法子让她走出这段阴影。

很长一段时间,童雪的心几乎是死了一样,每天捧着母亲的照片无声的落泪,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颜海忠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头发全白了,每天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但他一直坚持着每天送饭到童雪的卧室,然后亲自喂她,一边喂,一边心疼的擦去她眼角流出的泪水。

“是不是很恨我?”颜海忠问。

童雪无神的注视着他,无力的摇了摇头。

“我可以叫你爸爸吗?”许久,童雪小声问道,脸上仍然不带有任何表情。

屋子里安静了数秒后,颜海忠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点了点头,爱怜的将童雪搂入怀里。

站在门口的颜落轻轻的倚靠在墙壁,这一刻,心里仍带有一丝负罪感的他已经不容他有一丝反对的想法。反而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夏梦华走后,他对亲情的了解似乎又高了一个层次,对于童雪,他已经没有理由把她当外人了,他接受了这个从一开始他拒绝接受的事实。

夏梦华离去的沉痛慢慢的被时间所沉淀了,但又不同程度在的他们心中刻下了烙印,即使刻意不去回想,却仍然感觉它的存在。

秋天走了,冬天无声的来临,漫天的雪花四处飘散着,童雪两眼无神的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世界。

往年的第一场雪,妈妈都会给她准备生日礼物,妈妈曾经对她说,每年的第一场雪就是她的生日,小的时候相信了,但是长大后就知道是妈妈在骗她,她以为自己是捡来的野孩子,连准确的生日日期都没有,后来才知道,她出生的那天下着大雪,那是那年里第一场雪,也是爸爸的忌日,因为妈妈害怕那个日子,所以,在往后的日子都不提及,因此,童雪的生日就变成了每年的第一场雪。

楼下客厅断断续续的传来了嘻笑声,童雪整了整头发,走下楼。

笑声戛然而止!

她不喜欢每次大家都用这种方式来‘迎接’她,也不习惯大家看到她后条件反射的更换脸部表情,这种场面让她感觉心里酸酸的,好像只要看到她,夏梦华离去的片段就像电影重放一样。

“在聊什么呀?我可以加入吗?”童雪笑着问道,她想打破这种机械式的场面。

“他们在玩智力游戏,比比谁的智商高?你愿意加入吗?”平日少语的叶繁面无表情的翻阅着手中刚从书店买回来的智力测试,哑哑的声音加上慵懒的口气让人感觉这话并不是对童雪来讲,而是他在自言自语一样。

海涛和颜落相互对望了一下后继续选择保持沉默。

“噢?我也想测试一下……”虽然特意酝酿的热情并没有达到满意的回应,但她还是选择继续融入他们的队列。

“那得等一下,想加入我们的游戏,得先过我这一关”,海涛诡异的插上一句。

童雪的眼神跟随着声音的来源瞄向了坐在颜落旁边的海涛,思考了几秒,点了点头。

“好,你可听清楚了啊,请问什么鼠用二只脚走路?”海涛问。

童雪摸了摸耳垂,想了想,求助的眼神描向了一旁的颜落。

颜落心领神会的张了张嘴,对她做了做口型。

“噢,我知道了,是米老鼠”,童雪愰然大惚,立马说出答案。

“不错,那请问什么鸭用二只脚……”

“唐老鸭——”还未等海涛问完,童雪抢先回答道。

屋子里刹那间传来一片放肆的狂笑声。

“笨蛋,所有鸭子都是用两只脚走路”。

看着那几张接近扭曲的笑脸,童雪才明白自己中了海涛的计了,不屑的将头扭至一边,心里琢磨着如何还击。

“那我提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台车,小明坐在副驾驶,小红坐在小明后面,小张坐在小红左边,那请问这台车是谁的?”童雪昂着额头,一脸的得意,因为,她预料到这几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如果的”,童雪的话音刚落,叶繁漫不经心的说出了答案。

童雪没有想到叶繁会如此神速的说出答案,有些不服气,却又找不出反辩的借口。

“算了,我还是不和你们玩了,你们太‘狡猾’了”,她还是不舍得把“聪明”二个字形容在他们三个的身上。

“喂,是你太智障好不好”,海涛反唇相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