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昊这次来得正巧。徐梓桐生了个儿子,殷昊到原州的那天正好弥月。殷昊刚进国公府就被合府上下的一派喜庆气息撞了个正着。
“我算着日子,你该早两天回来的。怎么这么晚呢?差一点就赶不上你侄儿的弥月之喜了。”殷震弘抱着孩子坐在堂上,全然没有一国宰辅的威严。满脸的慈爱和喜气,让这位征战半生的老人浑身透出一股平和之气。
自从殷纪回了景州,殷震弘回到原州之后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每天总是有些闷闷不乐的。好在没多久这孩子就出生了。虽然比殷纪小了几岁,可这毕竟是长房的第一个孩子,殷家真正的长子嫡孙。
如今他每天基本都不去司马府,也不去中书省了。每日就呆在家里,有紧要的公文自然有人给他送来。只有重大事项需要召集幕僚开会的时候他才会去衙门办公。而这个孩子,殷永夫妇都插不上手,晚上就睡在伊尔黛夫人的房里,白天也是爷爷抱着。简直就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殷震弘为这孩子取名殷缜,取其周密、细致之意。《礼记·聘义》中云:玉温润而泽,仁也;缜密以栗,知也;廉而不刿,义也;垂之如队,礼也;叩之,其声清越悠长,其终然,乐也;瑕不掩瑜,瑜不掩瑕,忠也;孚尹傍达,信也;气如白虹,天也;精神见于山川,地也;圭璋特达,德也;天下莫不贵者,道也。”这“缜密以栗”的意思就是“质地致密而坚刚,是为玉之智”,这是以玉之五德,寓美其人。由此可见殷震弘对他的期待。
听着父亲对自己的轻责,殷昊笑道:“这次述职的命令到景州的时候,我正在从图勒归来的路上。我可是一刻都没耽搁就回来了。”
“图勒那边的情况如何?”殷震弘一听他说起图勒,他就想到了伊乌蒙死后妹妹如萱没了依靠的事情来了。
“不甚好……”殷昊仅仅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就停住了话头,转头看了看周围正在堂上忙活的家仆。这地方明显不是谈军国大事的所在。
殷震弘一看就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将孩子递给夫人之后起身对殷昊说道:“你随我来……”
父子两人单独进了书房,殷震弘坐定之后急切地问道:“好了,说说吧。你姑母还好吗?”
“姑母还好……只是有一件事,姑母一直都没对我们提起。这次我去了才知道的……”殷昊想了想还是先将奇鞑的事情和父亲说了。不过想着这事情殷震弘不知道能不能接受,所以话语中有些支吾迟疑。
殷震弘看他似有难言之隐,随即追问道:“……是什么事?”
“图勒可汗奇鞑,是舅舅和姑母所生……”殷昊想想还是要把这事情说出来,虽然这是家事,但对于军政战略也有着很重要的关系。
殷震弘听了这话一怔:““这……这怎么……唉!”
他怔怔地楞了好久之后才问道:“如此说来,现在的图勒可汗是我侄儿?你舅舅的后事是怎么料理的?”
听他动问,殷昊随即原原本本地将图勒汗国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殷震弘听地很仔细,一个细节都没放过。听完之后他立即有些着慌地说道:“不行!这绝对不行……太危险了!我……我要把如萱和奇鞑给接回来!”
“父亲!”看着父亲有些手足失措的样子,殷昊提高了一个调门喊道,“现在突鲁特还不知道这事,他刚刚登上克里布汗的位置,要稳定局面尚需时日,应该不会对姑母和奇鞑下手。而且要动他们之前,先要解决了伊尔胡部才可能。”
说到最后,殷昊冷冷地说了一句:“我可不会让他如愿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严重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可你姑母和奇鞑在霸州,身边也没有人……”殷震弘想想还是觉得很不放心。
殷昊将自己的安排和殷震弘说了一下,以宽慰他的心:“我让宽恒带着我的卫队保护着姑母和奇鞑的,还留了一千鹰骑和一千神机营……应该无碍的。”
“那才只有多少人啊!不行……还是太危险了!”殷震弘并不知道殷昊留给殷如萱的这支小部队真实的战力如何,想了想这么点人对于敌人的重重围困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殷昊对殷震弘的担心自然是明白的,但他还是耐心地解释了一下:“人多了不一定管用,我相信宽恒!凭他的实力别说是一个烈炎部,就是图勒汗国所有的军队重重包围,他也能把姑母和奇鞑带出包围的!更何况还有两千步骑精锐呢!”
“你敢保证?!”对于宽恒,殷震弘还是有些印象的,虽然没有真切地感受过宽恒的实力。但他曾听纳延哲说过当年洛都陷城的时候,如果没有宽恒和薛悠儿的鼎力相助。他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根本无法脱身,也许早就死了。想到这里他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父亲!我敢保证!”殷昊给了父亲一个保证之后,把话题转到了漠南战役的事情上,“其实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先默不作声,抓紧把漠南六部拿下来才是对付突鲁特最好的办法。”
听他提起来,殷震弘立刻说起了这次让他回来要商量的事情:“这次叫你回来就是想商量商量攻取漠南六部的事情……”
“父亲,其实漠南只有五部了!”殷昊听完了父亲的话,随即补充了一句。
上次征伐漠北,孛罗率骆犴部归降的事情,他并没有对外公布。如今骆犴部还保持着原样。他留在那边的两个军团也打着骆犴部的旗号,从对外发布的消息来说,他上次西征是失败而回的。
殷昊将这些情况对殷震弘解释了一遍之后,殷震弘笑道:“好!如此甚好,这样你大哥这次攻取漠南也就有把握了!”
“大哥?您是说让大哥带着景州军取漠南?”殷昊假装自己不知道他们之前商议的结果,说到最后充满困惑地问了一声,“为什么?”
殷昊的这个为什么,让殷震弘无法回答。说实话,他也不是傻子,也不可能不知道徐文建他们在担心什么。虽然他觉得自己的孩子们不会自相残杀。但对于殷昊的问题,他又不能直接了当地说出来。
于是殷震弘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说道“:这个……文建说你大哥需要积累人望和军功……”
“漠南之地和越国相比,哪个军功更大些?”殷昊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他直接抛出了自己的另一个想法。而这个想法其实已经由靳池在安排布置了。
殷昊的问题是非常容易回答的,殷震弘的答案自然也很符合常理:“那自然是越国。漠南之地仅仅只是一些草原部落……这越国可是一国。”
“我得到消息,越国内部近来很不稳定,前世子越岩的死党在密谋推翻越王禹……”而随即殷昊将一个很快要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这虽然仅仅只是一个情报。但这份情报却是龙影策动组织地一个必然会发生的事情。这也是靳池在向殷昊效忠之后,要办的第一件大事,其重点就是推动越国内乱。。
殷震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你是说越国会发生内乱?这可是南渡灭越最好的机会啊!这消息可靠吗?”
今天的殷震弘收到的消息可以说是层出不穷,各种意外。这也让他的情绪时而狂喜时而焦躁不安。
“绝对可靠!”对于龙影的办事效果,殷昊一直都是很期待的。
军议还未开始,殷震弘就已经被殷昊说动了。有些将领现在正在赶过来的路上,所以正式的军议要再过两天举行。
当晚,殷府大宴宾朋,只为殷缜弥月之喜。这是殷震弘的长子嫡孙,其意义自然不同。除了那些已经赶到原州来准备参加军议的将领,和原州系的朝廷官员之外,就连武宗都特别派了专使前来恭贺。殷缜这个刚刚一个月大的婴儿,竟然就有了个一等云骑尉的爵位,每月食禄三石,俸银十两。
由此也能看出如今殷震弘在大洛朝廷之中的举足轻重的地位。
“大哥,将你孙子抱出来让大家伙儿瞧瞧呢?我们也拜见一下云骑尉大人!”郑虎臣喝了几杯酒之后,满脸通红地嚷嚷道。
在场的这些将领,也都随即哄了起来。殷震弘今天高兴,自然是不会和这些属下讲什么礼仪尊卑之类的。他点了点头命人去把殷缜抱出来。
没一会儿,刚出了月子的徐梓桐抱着儿子出来了。
“你怎么来了?”殷永愣了愣轻声问道。
徐梓桐没好气地说道:“我是他娘,我不跟着,万一你把我儿子摔了怎么办?”
旁人都以为这是小夫妻斗嘴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殷昊却很敏感地觉察到了徐梓桐和殷永之间的那种疏离和冷漠。
“来,让我抱抱!”郑虎臣伸手就把孩子抱了过去。徐梓桐一个不防孩子就脱手了。他们都还在发愣呢,只听殷缜扯着大嗓门哭了起来。这下子把郑虎臣吓坏了。他的酒也醒了,手里的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个老混球。摔了我孙子,我和你没完!”殷震弘立刻上来把孩子接了过去。可哄了半天,殷缜就是一直哭闹。随后伊尔黛夫人和徐梓桐,包括奶娘都抱了哄了可他就是不停的哭闹。
好好地一个喜宴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搅了。
就在徐梓桐接过孩子哄了半天都没办法止住他哭闹的时候,殷昊走到她面前说道:“把孩子给我试试!”
他的话一出口,站在一边的殷永脸上一怔。而徐梓桐则想都没想就把孩子递给了殷昊。
殷昊很熟练地接过了殷缜。这事情说来也巧,爷爷奶奶母亲和奶妈都哄过,可就是不停哭闹的殷缜,在殷昊的怀抱里轻轻摇晃了一下……
竟然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