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昊回到景州之后,并未停留,带了八个军团南下灵宝。他将这八个军团分为两路,一路由忽尔楞、巴博勒率领六个军团自亳河镇渡洛江。另一路由他自己率领两个军团入卧虎山区走迷谷直抵隐龙山区,进驻羊角关。
当他抵达羊角关的时候,听说殷永此刻正率军围攻龙阳。他随即轻骑前往龙阳前线,与殷永见面。
当殷昊走进殷永的大帐时,正巧遇到殷永杀气腾腾地在怒斥属下各军将。
“你们这帮饭桶都是干什么吃得?一个龙阳郡城打了这么多天了,就是拿不下来!”殷永的双眼通红,怒目圆睁,脖颈里青筋毕现,扯着脖子骂道,“明日全军强攻拿不下龙阳就摘了你们的脑袋回来见我!”
一干军将面对着他却连头都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听到殷永下达的命令,他们一个个面露苦色,可又不敢反驳。
殷昊开口唤了一声:“大哥!”
“昊弟……你来啦!”殷永看到殷昊,脸色微微一变,转头对众军将怒喝了一声,“都给我滚下去!”
殷震弘调殷昊到南线来助阵,他是知道的。而且还是他提出来的。但是当殷昊真正地到来之后,他的心情却是非常复杂的。当初两人争帅的结果是他率军南渡,而殷昊率军西征。如今殷昊已经拿下了漠南六部,而且并没有损失多少部队,反而又编了好几个镇卫军团。景州军再次扩编两旗,而且在阏氏部和虞茨部还准备再设一旗。这些事情他都是知道的。
相比起殷昊的功绩,他在南线却步履维艰,损兵折将,所占之地民变纷起。若不是因为他是殷震弘的长子,徐文建的女婿,就凭洛都朝廷里那些官员的弹劾,他就该被撤换了。
但目前的情况是越来越糟。江南三郡如今只有寒武郡还掌握在原州军的手中。丹崖和龙阳两郡在他率军攻击越州的时候发生民变。逼得他只能从越州撤军回师平叛。但没想到之前拿下龙阳并没花太大力气,可现在却攻了近一个月了,都没拿下来。部队的损耗也越来越大。这些事情怎么能不让他恼火。
殷昊看着他满脸愁云地样子,不由得出言劝道:“大哥,一军统帅最忌意气用事,你这样……”
“唉!我真是被这帮人给气死了!”殷永摇了摇头,很是无奈地叹道。
对于南线的战事,在来之前殷昊就有所了解。起初南渡的时候,殷永所率之原州军所向披靡,江南三郡在半个月内全部易帜归附。但后来当殷永率军进入越国腹地之后,江南三郡就开始局面渐渐失控,经常有官民军民冲突,小矛盾累积成了大矛盾,最终酿成民变。
南线战事不顺,在殷昊的分析下应该是有两方面的原因。原本此次越国内乱本是南征灭越的最佳时机,但此前在天机阁的策动之下已经答应作为内应的不少越国官员,有的在内乱中丧命了,有的因为局势紧迫索性举家外逃了,还有不少人则不知何故又变卦了。再加上越民对外侵的反感自发组织起来反抗,所以殷永进攻越国腹地的军事行动阻力非常大。
但是让殷昊有些困惑的是江南三郡原本是洛地,当初他在江南游击的时候,民众支持踊跃,他的景州军中如今还有不少出身江南之人。可为什么三郡之民会在殷永出征越国腹地的时候反戈一击。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殷昊和殷永经过一番深入细致的探讨,双方最终决定,由殷昊接手三郡平叛的事务,同时将两个军团划给殷永指挥,得到了补充的殷永转回去专心攻略越地。而且对于攻越战略,殷昊也给殷永支了一招——“稳扎稳打”。打下一地巩固一地,以收服民心为首要目的,以占领土地为次要目的。
而且殷昊给殷永补充的部队之中以火枪兵为主,集合了景州军所有的火炮。相信在如此强大的火力支援之下,他这次复攻越地的行动会顺畅许多。
回到羊角关之后的殷昊,调整了一下兵力。两个混编的临时军团被划给了殷永。与此同时,殷昊命侯轩为这两个军团的统制官。
“要注意处理好与永帅的关系,部队的使用上,你要用点心,服从军令的同时也要保持独立性。”送别侯轩的时候殷昊对他嘱咐了一番。这次去龙阳,他隐隐感觉到殷永对他前来助阵的那种复杂情绪。所以在选择这两个军团的统制官的时候,他选择了为人处世更为灵活的侯轩。
殷永率军离开之后,殷昊派忽都尔和巴博勒分别率两个军团继续对龙阳和丹崖两郡实施围城。不过在给两人下达的命令中,殷昊指示“围而不攻”。与此同时,他还下令将各军团中的本地人放假返乡探亲。行前他还特意去各军团和这些出身江南的官兵见了见面。
“此次让你们返乡,主要是你们已经随我从军多年都未归家,如今既然到了故乡自然是该回家看看,孝敬一下爹娘。其次我希望你们多多了解一下本地百姓的实际生活情况。多和他们聊聊,了解一下为何要抗拒官军的真实原因。”殷昊说的最多的就是这样的话。
虽然他不清楚江南三郡之民为什么会抗拒官军,酿成民变,但他总有一种感觉。这之中很可能有着深层次的原因。而并非如殷永之前上报的江南三郡之民受越人蛊惑日深,联手抗拒官军。而为了了解这些情况,他特意将这些出身农家的江南子弟都放回去。虽说如今龙阳和丹崖郡城,他们是进不去的。但周围的乡下还在治下,应该是能了解民间的真实情况的。
殷昊进驻羊角关之后,发现此地除了殷永派驻留守的军队之外还有不少的文官。一问之下在知道这些都是丹崖和龙阳两地丢了治所的官员。
“景国公,我等都是戴罪之人,丢了治所无颜去见原国公啊!”
“是啊!这些刁民,真是可恨!”
“景国公不知道何时攻城啊!若是有用得到下官的,下官一定在所不辞。”
殷昊将这些官员召集来,原本是想问问关于民变的真实情况的,没想到这些人除了抱怨就是哀叹。根本没有一个人能对殷昊所关心的问题,给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大多数人关心更多的是这次丢了治所会不会影响仕途。
不过和他们这些人聊了一会儿,也并不是全无用处。在和他们的交谈中,殷昊发现了这些人的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徐文建和徐文业兄弟俩的亲信,有些人甚至出仕前是在徐家当管事和庄头的。这些人中真正能称得上是读书人的并不多。大多都是目不识丁的粗鄙下人。
有一部分虽然是读书人出身,但他们此前的资历大多都是中书省吏员,很多都是老资格的文吏,一直以来都没能由吏出仕,但对官场上的那套非常熟悉。
徐文业如今是实授的江南总督,管治地方统领镇军,俨然是一方诸侯的位置。这些官员按从属来论,的确都是他的属下。但是属下和亲信是两回事。按照一般的官场规矩,一地的总督和郡使选任大多都会选择无关系瓜葛的人。这是为了防止地方坐大尾大不掉的一个官场惯例。
三郡的郡使明面上和徐家兄弟关系不深。三人都是从原洛北诸郡中选拔出来的,这批官员都是洛都之变后原州军占领洛北的时期进入原州系统的。以往的官声也颇清廉,但随后殷昊刻意的私下调查了一番,发现除去这三位郡使之外,几乎所有的中下层官员从郡使府的知事到县级的县令都是徐家的亲信出身。
这还只是文官系统。镇军系统也是同样的。徐文业身为江南总督,那是准备在殷永灭越之后接手江南包括越地的一方大员。几乎所有的镇军统领都是徐文业永平卫军出身的。此次殷永南征除了他所统领的护军以及从其他各卫抽调出来的部队之外,整支永平卫军全部移镇江南,在江北收拢了不少的原来的伪魏军扩编之后组成了十五万镇军。
这支镇军南下之后,就跟在原州护军的后头接手各郡防务。但是据殷昊陆续收到的回馈消息。这支江南总督府麾下的镇军,军纪涣散,贪腐成风。他们所过之处就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扫的那叫一个干净。百姓们为了区分其和殷永所率护军的区别,特意给他们冠了个别名——扫荡军。
这还只是殷昊从侧面了解的一些粗浅情况。不过从这些情况来看,殷昊已经对江南民变内情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随后发生的一件事情则让他彻底愤怒了!而江南民变的真实原因也彻底大白天下。
玄豹旗第三近卫军团中军营五队校尉蒋旻是土生土长的寒武郡人氏。他的家在寒武郡花岗县七牌村。
这次虽说殷昊是想要了解一下丹崖和龙阳两郡的民变内情。但既然都放了返乡假了,他的家乡寒武郡虽然没有发生民变,但也同样让他有了个回家的机会。
他带着三个同乡的士兵一起回了家。一路走来看到满目疮痍的城市和乡村,他们的心还是颇为沉重的。当年他们就是不满越军的欺压奋起反抗,跟着殷昊的游击兵团一路征战,从江南打到江北,从江北打到漠南。可谓身经百战,当初的理想就是能让自己的家乡摆脱越军的统治,可走了这么多地方打了这么多的仗,自己的家乡却刚刚得到光复。
“唉!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家竟然破败成这鸟样了。”伍长牛三斤看了这一路,心中不忿地叹道。
蒋旻笑着劝道:“三娃哥,以后会好的。你看看景州,还有江北。国公爷治下的百姓哪里不是安居乐业啊!”
“这国公爷当年怎么就撤回去了呢,要是一直在江南,兴许如今这里也该和景州一般模样了吧!”另一个老兵狄奎感叹道。
“站住!”他们正说着话呢,前面突然冒出一群“劫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