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军队是干什么的,几乎所有人都会说军队是打仗的。殷昊的问题问出口之后,的确有几个直炮筒子嘟囔着:“军队就是打仗的,没仗打要我们这些当兵的做什么?”
“如今正值乱世,军队就是打仗的。几位将军说得不错,军人就是为了战争而生的。”殷昊听了他们的话点了点头,先是表示赞同,但随后话锋一转反问道:“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要打仗?老百姓安居乐业平平安安的不好吗?你们的父母兄弟愿意看到你们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吗?”
听了殷昊的问题,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殷昊说的句句出自肺腑,同样也是真情流露。但似乎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们也说不上来,只能继续听他说下去。不过此时在场的人已经没有在考虑别的问题的人了。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殷昊的身上。
“少小离家老大还,乡音未改鬓毛衰。任谁都不愿常年在外征战,让妻子家人在家担惊受怕的。我知道有些将军已年近不惑,却依然未曾成家,这都是因为你们是军人。你们为这支军队付出了多年的心血和汗水,还有你们的青春。”殷昊的一番话让这些从军十多年的将官都不由得有些情绪激动,他们觉得殷昊的话说到了他们的心理,但殷昊接下来提出的一个问题再次让他们心中无比的愧疚和委屈,“但是如今这支军队在外边被老百姓叫做什么?”
扫荡军!
这些将官大多是出自永平卫军。他们都是原州军的老底子。为殷家卖了一辈子的命了,如今换来这么个名声,让他们是在是不解。他们中也有的出身自原伪魏军,早前更是洛军正规军出身。他们从叛军到降军,已经经历了好几个人生的起伏了。按照军中的说法,都是老兵油子了。按说也不会有什么风浪没见过了。可偏偏殷昊的几句话让他们和永平卫军的那些军官一样心中的委屈和愧疚感同身受。
他们虽然也并无多少恶迹平时对自己的要求也比那些如今被整肃掉的家伙要高。可他们同样觉得殷昊这么做是动摇军心,是不妥的。那些人所作的事情,的确令人不齿,可内部处理一下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大张旗鼓的,还有哪些寒衣尉,简直就是在整人,这些都是让他们不能接受的理由。
“之前我问过,我们为什么要打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们如今浴血沙场,就是为了能让老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为了让我们的后辈,让你们的子孙都不再需要去打仗。等到我们开创了一个太平盛世了,你们都会被后人所记住,为后世所敬仰。这才是我们现在要打仗的根本目的。”殷昊用一双冷峻地眼睛逡巡了一遍在座的将官们,说出了一番让人心潮起伏的话。
“但是如今仗还没打完,这支军队已经被百姓们称为扫荡军,祸害军,这样的称号是一直英雄的军队所该有的吗?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们这支如钢似铁的队伍也禁不住内部的侵蚀。刚刚大家也看到了,越国人派了内间潜入军中,他们想做什么?就是想破坏、策反,败坏我军之声名,动摇我军之根本。”
刚刚抓起来那四位将官,虽然他们都不太清楚寒衣尉的所谓证据。但仅凭秦艾丰的前后表现,还有那些将官看到秦艾丰被揭穿之后的默然,他们已经能够猜到,寒衣尉并没有抓错人。
内间的出现,让他们对殷昊说的话也是十分赞同的。甚至有人在心里已经开始怀疑之前抓起来的人,可能全是越国内间。人总是这样的,习惯把所有的坏事归于外因,而忽略所有的内因。这个印象对于殷昊来说,也的确希望他们那么想。这样这支军队的底气就还在,腰杆子就还没折。
“这些日子,你们和景州军同吃同住同训练。我想听听对于景州军,你们是如何看的!”殷昊说完了之后又提了个问题。当这个问题问完了,他就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等着他们的回答。
提起景州军,这些将官们的确有很多的不解和疑问,但是要问他们对这支军队的观感,他们没有谁不翘大拇指的。殷昊的这个问题问出口之后,随即就有人开始赞叹了起来。
有说景州军军纪严明的;也有赞景州军实力强悍的;还有人对于景州军的那套练兵方法直呼吃不消的。众将官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有点收不住了。
听他们说了一会儿之后,殷昊又问道:“你们肯定听过景州军有一句军号……”
“保家卫国!忠君爱民!”他的话还没说完,立刻有人抢先说了。
殷昊看着那抢话的人笑了笑。他的笑容让那位丹崖郡的镇军指挥同知站在那里有些尴尬挠头。其他人对他抢殷昊的话也都觉得很不成样子,他的上司丹崖郡镇军指挥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位直炮筒子随即悻悻地坐回了原位。
“祝大夏将军,人称‘大侠’。的确有几分侠义风范。”殷昊笑着点了那位指挥同知的名字。听到殷昊叫他的名,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不只是因为殷昊叫出了他的名字,更是因为殷昊连他的浑号都知道。这就说明殷昊对他的了解,并不只是知道名字而已。这让大头兵出身的祝大夏感到心里一阵暖暖的。
殷昊接着说道:“祝将军说的不错,景州军的军号是我定的,这么多年来他们也都是以此为鉴,以此为誓,践行始终的。先有家后有国,家园都无法保全更何论卫国?忠君之后是爱民。君为轻,民为重,社稷次之。爱民即是忠君。忠君必须爱民。军为君之剑,国之重器。若一支军队残民害民,那这国之重器君之剑就是在毁君害君了!”
他将景州军号的实质意思讲解了一遍之后,在座的所有镇军军将都不说话了。他们细细品味着这简单朴素而又深厚沉重的八个字。对于景州军来说这八个字就是他们的为人准则,就是他们向天下万民父母妻儿立下的誓言。他们以往的战功和生命的付出都是为了实践这八个字的誓言。
镇军整肃通过这次会见之后,依然在进行。不过整肃的重点已经从追究过往的害民恶迹,转向了军纪的重建,还有军魂的重塑。牛世清和另两位镇军指挥使会商后提出了以“景州军为师为友,一切向景州军看齐”的口号。
三郡的镇军整体风貌完全变了个样子。而之前因整肃而下达的镇军禁足的指令也悄然撤销了。镇军军官和士兵,重新被派往各处驻防,虽然这些外派驻防的镇军是和景州军混编的。驻防当地也是以景州军方面的军官为主,镇军军官为辅。但是这种变化却能看出殷昊已经在调整整肃的力度和方向了。
寒衣尉如今在各军都派遣了驻军检校。不过这些驻军检校是密职,并不对外公开宣布的。这些寒衣尉驻军检校以各种军职在各军任事,他们肩负着双重的责任。驻军检校职司连其军中的上司都不知道。殷昊正是借着这个方式在调整对军队的控制力度,同时他借着整肃江南镇军的机会,也把自己的触角伸进了原州军序列的部队。
靳池也体会了殷昊的意图,也往原州军内部安插和策动了不少的眼线,这些人也同样是以驻军检校的名义派出的。同样他们的上司也并不知情。于是就出现了原州军中还有着一批景州军官的奇特现象。只不过这种布置和安排都是在暗中进行的。就连殷震弘都不知道。
江南稳定了之后,对于在越国前线的殷永来说,很快就体现出了实际效果。殷永在越国的攻势进展的很顺利,已经接连占领了三个郡。而殷昊随即就派了三万江南镇军前去接管三郡防务。
这三万镇军就是因整肃成果卓越而得到外派任务,与景州军合编已经派驻各地的部队重新集结起来的。他们这次将单独执行派驻任务,而且派驻的地点已经不是江南三郡了,而是越地的郡城。那里的百姓都是具有强烈反抗性的越人。
原先江南镇军,一镇都有五万之数远超一镇一万的镇军员额,指挥同知每镇都有四位。这就是为了移镇越地而准备的。如今这三位新任的镇越指挥使在出发前都被叫道了寒武郡。殷昊在他们出发前还有些话要交代。
“祝将军、祁将军、何将军,你们三位此次前往越地镇守,都做好准备了吗?”殷昊看到三位气宇轩昂充满斗志的镇守使,心里非常满意。这和之前他见到他们的时候那种颓丧、痞赖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祝大夏等三人听到殷昊这么问,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准备好了!请督公放心!”
“那你们三位跟我说说去了越地该如何处理军民关系呢?”殷昊看到他们如此充满信心的样子不禁想要考考他们。
祝大夏还是那么爱抢话说:“自然是和现在一样,要爱民不能害民。严守军纪,不给督公丢脸!”
“看来,我将你们叫来嘱咐几句还是很有必要的。如果你们真的按照这个标准去做,那很可能就会酿成民乱,丢盔卸甲而回了!”殷昊的话让他们不觉一怔。这要求不是之前一直子啊强调的吗?怎么又不对了呢?
殷昊看了他们有些茫然的表情,微微笑道:“你们之前是在江南三郡,这里的百姓都是和我们一国的。民心在我,所以对民必须以抚为主。但你们现在要去的那是越地!越民自古有反骨,这句话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
祝大夏他们点了点头。殷昊笑着从身边的侍卫手中取过三把仿血神刀制成的烈焰刀递给了三位指挥使。这烈焰刀和寒衣尉所用的赤焰刀外形有些相似。但刀把却是用精金打造的,刀身也是乌陀镔铁所制。
他们接过刀之后,赫然看到那刀把上刻着四个大字“仁者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