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一五章 全日制私塾

王帅不会骑马,一路红线就带着他,王帅坐在后面感受着少女的气息,有时候风吹起红线的头发扎进王帅的鼻孔里,让他禁不住要打上几个喷嚏,惹得红线在前面咯咯直笑。没办法,王帅害怕从马背上摔下来,只能搂着红线的小蛮腰,红线骑马有时候疯起来简直要人命,吓得王帅一个劲地喊受不了,王帅越是叫喊,红线就越是得意,王帅也拿她没办法,谁教自己不会骑马呢。

回来的路上乏善可陈,没有了吐蕃人的威胁,大家又都归心似箭,所以走的很快。

当他们来到那天发生激烈战斗的树林时,建昌府派来营救的分队留下的几个人看守着的遗体还完好无损地等着他们。十七具族人的遗体被十七个人的马背上扛着,他们要魂归故乡。他们要部落所有的人见证他们的英勇无畏。去的时候还是鲜活的生命,回来却成了冰冷的容颜。

回到寨子,头人依然老远就迎了上来。他洋溢的笑容告诉他们,他为他们的胜利归来而高兴。

“阿爸!”土木第一个跳下马迎了上去,经过这次战争的洗礼,十七岁的土木变得更加成熟,相信面对下一次战斗的时候,他会变得更加的出色,不光是战斗本能,还有指挥的艺术。

沙马头人给了他一个热烈的拥抱,“好样子,我的儿子,你是部落的骄傲!”在之前,土木已经派人回来报告了整个任务的完成过程,提到他们四十人顽抗两百吐蕃的事情,沙马头人也为之动容。要知道,他从二十岁就做了头人,带领着部落所有的人战斗,打了二十多年的仗,也没有过用四十人对阵两百人,而且还能以低伤亡换来敌人全军覆没的胜利。

沙马亲切地和每一个胜利归来的勇士拥抱。当他来到红线面前的时候,红线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她知道自己差点就死在了战场上,要是那样的话,父亲得多伤心。

“阿爸!”红线在面对慈父的爱的时候,总是喜欢享受那种被溺爱的感觉,可这次,情况的确是太过凶险。

“好孩子,你很勇敢,不愧是我沙马的女儿,我们草原部落的女儿也应该像男子一样翱翔,在枪林箭雨中接受上天的考验。”沙马头人摸了摸红线的头,也给了她一个亲密的拥抱,这是父亲对女儿的拥抱,也是族长对勇士的拥抱。

“族长!”王帅看着正盯着自己看的族长,虽然自己说什么他听不懂,但他是族长,自己是奴隶。

“你也是好样的,虽然你不是我们的族人,但我依然感谢你带着我的族人冲出死亡。”王帅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他以为组族长也会给自己一个拥抱,但是没有。

红线给他翻译了一下,王帅也就不推辞,对他的感谢,虚心地接受了下来。作为一个奴隶,能得到主人的嘉奖已属难能可贵。奴隶为主人献出生命也是他分内之事,何须主人一声赞许呢。

本来当时战场上危机四伏,但既然度过了难关,那么以前的那些惊险就当成了一个一个电影镜头,也就不觉得什么了,所以,王帅也就不觉得自己做出了多大的贡献。

晚上,照例是庆功宴,族里所有的男人都出席并分配了从建昌府交换来的生活用品。王帅现在奴隶的身份并没有消除,虽然他现在已经拥有了绝对的自由。在这片草原上,他可以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甚至包括红线的闺房,当然,沙马头人的房间他没有去过,也没想要去。族里的人在院子里兴高采烈的喝着马奶酒,嚼着羊骨头,王帅一个人在自己的帐篷里逗弄着两只花豹,这两只花豹现在非常听王帅的话,简直有种要把王帅认作母亲的冲动。

他们的幸福和快乐是属于他们的,而自己的孤独却只能由自己体会。前世的种种总是在这个时候刺痛他的心。他想念他的父母,他的妻子,他的朋友。他无法得知自己在那边的具体情况,但他又不敢凭空臆断。

他逗弄了一下花豹觉得太过无聊,就坐在帐篷边上看着满天的星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大半个月了,冬日的星辰还一如既往挂在高高的天空,却没有一颗是属于他爱人的眼睛,充满深情,充满爱恋地看着自己。天气已经透着寒冷,光膀子的兽皮衣服已经不足以抵御寒冷,好在,这里有充足的柴火,夜晚里,到处都是灯火通明,每个帐篷里都在发生着故事,只有他这个帐篷写的是孤独。

红线虽然和他成了好朋友,但自己的心事又该跟谁说。再说,红线再怎么也是自己的主人,在中土,尊卑的秩序是不可动摇的社会最基本的道德规范之一,虽然在这里尊卑的内涵似乎有所不同,但这里同样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地方。

“王帅,你一个人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想你在中土的娘子了?”红线笑嘻嘻地走了过来,看到王帅似乎有些惆怅。

王帅看到她,赶紧站起来,“主人,我不记得我从前的事情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个家,家里是不是有个她,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连这个名字,我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叫王帅。”

“对啊,你是不该叫王帅的,你既然是我的奴隶,就应该由我来给你取个名字,这么些天了,我都忘了这个事情。”

王帅眼里闪过一丝痛苦,自己终归还是奴隶,这个身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变,“主人怎么想起给我改名字了?”

“我怎么不能给你取名字,虽然我解开了你的锁链,但你还是我的奴隶,我给你取个阿黑吧。”红线狡黠地一笑。

“阿黑,这个名字好听吗,我一点也不黑啊!”王帅没法体会主人此时此刻的心情了,他对他们部落的名字可是没多少研究。什么土木代表白马,日则代表花豹等等还是红线告诉他的,这里的一些知识传承又没有文献,甚至连他们国家的文字都才创立不久,而他又不通他们的语言。

“谁说阿黑就是说你黑啊,阿黑是别的意思!”

“什么意思?”王帅突然感到很好奇,阿黑是什么意思。

“不告诉你!”红线调皮地吐吐舌头,进到帐篷里去看豹子去了。豹子长大了不少,还好只有两个,帐篷里的味道还不是很浓,而且女奴听了红线的吩咐,每天都会来更换一些枯草。

王帅跟了进来,看着这个从自己到这个世界来就主宰着自己生命的主人,这个主人可从来都没有端过主人的架子,而是从一开始就拿他王帅当朋友,也没有真正把他当一个奴隶使唤,虽然时不时强调他王帅不过是她的一个奴隶,但王帅如何不知道不知好歹,能以奴隶的身份享受非奴隶的待遇,他已经相当知足了。他上前去陪着主人一起逗小花豹,虽然他觉得无趣之极,这主要是因为他的情绪很低落。

红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虽然他一开始就说过,他不记得自己的从前了,但他的表现一点也不像不记得从前的样子,相反,他的心事太重,难道是因为自己把他当奴隶,还是因为这里远离他的家乡。可自己什么时候拿他当奴隶对待过,至于回到故乡,她不是不想放他走,而是,时候不到。

一连几天,王帅依然按部就班地给红线讲课,教她认字,教她简单的四则运算,教她知道的一些唐朝时期的风土人情,对于后一点,他也觉得自己讲得似是而非的,自己并没有在唐朝生活过,唐朝是个什么样子,他和红线一样充满好奇。但他不能因为老在强调自己失忆了就不知道唐朝是个什么样子了。既然失忆了,怎么还认得字,怎么还知道那么多。

王帅正给红线讲到在更遥远的西方,有一个叫英格兰的国家,他们那个地方的人用的文字是二十六个字母,王帅给红线写出了二十六个字母,并教红线认了一遍。红线一时也无法接受这么多新的知识。土木却从外面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平时不让闲杂人等进入的王帅的帐篷。

“妹妹,父亲大人已经答应了,让我也来和王帅一起学汉文!”土木自从上次丛林一战,对王帅有了全新的认识,再加上他不顾自己给妹妹疗伤,他也认为毕竟来自天朝上国的人物,自是不同,所以也央求父亲让他跟王帅学汉文。

沙马头人问了问红线的意见,红线当然是不肯的,她说她学好了来教哥哥都可以。沙马头人不知道小女儿打的什么心思,但女儿不愿意,他也不能勉强,不过,为了不让他们两兄妹产生矛盾,就回绝了儿子的提议,他说他一个南诏国的堂堂男儿,为何要去学异族的语言。其实,他也很想让儿子学学汉话,将来去汉地,而且,将来南诏一定会和唐国通好的,这样的话,自己会汉话,必定能得到国王的赏识。

土木几次缠着沙马头人,头人拗不过,就点头同意了。土木飞快的跑了来,却碰到了妹妹的横眉冷对。

“你学汉文干什么,你会说吗?”红线白了他一眼。

其实,红线打的什么主意,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

王帅见土木一脸兴奋地跑进来,不知道和红线说什么,就看着他们兄妹俩你一句,我一句,一头雾水。

“妹妹,我求你了,让我和你们一起学吧!”土木也不知道平时对自己多好的妹妹,为什么要拒绝自己。

不管讨好,威逼,红线就是不为所动。没办法,土木只好直接找王帅了,但自己说的话他又听不明白。

“王帅,我跟你学汉文吧!好不好!”土木当然说的是自己的语言,只是王帅这个名字王帅还是听明白了,土木也知道他不明白,于是就指了指红线,再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红线面前的沙盘和沙盘上的字。

王帅模模糊糊算是明白了,敢情,你也想跟我学汉文啊。

“主人,你哥哥是不是也想跟着我学汉话啊?”王帅不知道红线为什么不把这事跟自己说明白呢。

红线也觉得自己要是老阻扰也太过自私了一些,这可是爱她的哥哥,有这么好的老师教他认字,那是可遇不可求的。自己那点小算盘又算得了什么呢,于是就点点头,“嗯,我哥哥也是想跟你学汉文,你能教下来吗?”

“当然没问题,不过他底子可能没有你的好,不知道他会不会三心二意,如果想真的学就要认真的学,我不想教一个半途而废的学生,那是浪费我的青春和热血!”王帅可真的不想一辈子就窝在这里做教书匠了,一个红线就够他打发的了,这下又来一个哥哥。不过,他可也是自己的主人。

王帅向土木笑笑,点点头。

“妹妹,他是不是同意了?”土木看王帅的表情似乎已经同意接收他这个弟子了。

“嗯,同意了!”红线无精打采地回答。

“哟呵!”土木高兴地在帐篷里转圈。

“主人,一个鸭子是赶,一群鸭子也是赶,要不这样,你去跟头人说说,干脆我在这里开个私塾算了,把你们这里的小孩都找来,我全教了。只要他想学汉文。”王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有了这个想法。

“你是说,你要教我们这里的所有小孩学汉话?”红线吃惊地看着他。

“怎么,不行吗?”王帅也摸不清情况,他知道这里的孩子,女孩子十二三岁就嫁人了,男孩子十岁就要上马打猎,甚至打仗,六七岁就要跟着父母放牧,根本没有时间学习。

“不是不行,只是,这里没笔,没纸的,而且那些孩子都有自己的活计要做,那像我每天这么空闲。再说,他们学来干什么?一辈子也不会离开这片地方,这个时候学了,三天不用还不是忘光了。”

“先不管这些了,你去跟你父亲说说,不光小孩,大人都可以,没空的话,抽点时间就行,我也不要求他们将来去汉地考状元,我也没有那样的才能,我只是想试一试。你要知道,在我们中土,学而优则仕,就是说,只有读书才是做官最广泛的捷径,我们也奉行一句话,知识改变命运。不管怎么说,读读书,认认字终归不是坏处。”

王帅知道,凉山这一带的彝族同胞在建立新中国以后还有一段时间实行的是奴隶社会的制度,这就是落后造成的。如果自己能在这段时间内在这里播下一颗小小的种子……不希望它能长成枝繁叶茂,即便最后枯萎了,对他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大不了他白费一点力气而已。

“读书真有这么多好处?”红线听得欣欣然。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读书,我现在能站在这里吗?如果你连字都不认识,你能做官吗?你知道你们这里为什么比我们中土落后吗,就是因为你们这里连你父亲这样的头人都不识字。要知道,在我们中土,但凡家里有点闲钱,有几亩地的地主,都会让子女后代读书识字,条件好的,还会单独请老师在家里就教自己家的孩子,就像我现在这样。读书才能开阔眼界,才会想知道以前自己根本就不想去知道的东西。”其实,王帅也不知道唐朝的时候私塾发展到什么程度了,私学在唐朝还没有后来那样盛行,入官的途径还不惟科举一条路,但自从孔子办私学开始,教育也就越来越深入到普通大众的身边。读书不再是士大夫,贵族专享的权利。

红线听王帅这么一说,倒也辩驳不得,“我去跟我父亲说说看!”

“你父亲一定会同意的!”这对部落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老族长为什么会不同意。

王帅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他先是教一些大人和孩子做竹编,然后在自己帐篷边上搭了一个更大的帐篷。目的当然是私塾。老族长听了女儿的介绍,当即表示同意,但为了不给王帅增加更多的工作量,就只挑选了部落里以聪明伶俐著称的二十个男孩子作为第一批学生。

王帅也想让他们挑几个女孩子,但头人说了,女人将来都是要送人的,都是生孩子养马足不出户的,没必要学什么汉话。王帅也没法说服他们,一个优秀的民族,必须要有一个优秀的母亲群体,这个民族才会有希望。这是个男尊女卑的时代,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再说,跟着王帅学几天汉字是不是就会变得优秀还可以存疑,既然老族长不愿意,那就不愿意吧,自己反正也只是尝试,闲着也是闲着而已。

在王帅的记忆中,云南某地到新世纪都还保持着某种走婚的习俗,这就是所谓的‘母系社会’,人只知有母,不知有父,但沙马头人这个部落不是这样的。王帅不知道整个南诏国是个什么现状,不过,既然是男人当国,母系社会可以休矣。可能在某些原始的部落还保持着这种传统吧。

幸好投生不是投到母系社会,要不然,凭自己俊朗的外表,优雅的气质,那还不今晚这个女人家一宿,明晚那个女人家一宿,自己怎么应付得过来。皇上三宫六院也不过如此嘛。王帅自恋地想,再说,这些女人有没有蕙质兰心的气质不说,好看不好看都成问题。既然是母系社会,女人总是有着绝对的权力,那么五十岁,六十岁的女人也拥有让王帅宿夜的权力。想当初张忠昌,张易之两兄弟把个七八十岁的武则天伺候得飘飘欲仙,他王帅试问,自己可没有这样的能力,也没有这样的愿望和胆量。

所以,入乡随俗吧,有红线一个女孩子作为代表也就够了,也能代表妇女能撑半边天的伟大理念。

这二十个男孩子大多在十岁到十五岁,王帅本来认为,七八岁的孩子更容易把基础打扎实,但自己可真的没有信心在这里呆上十年八年。十几岁的孩子接受和理解能力要更强一点,自己现在只能把他们当鸭子填,能填多少是多少。就当自己是在做社会实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