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点了吗?”即将入秋的夜晚有些凉,迮昶的声音夹杂在夜风中,混杂着青草香,有一种安宁的味道。
林若宣抬起双眸看他。为什么这种感觉这么熟悉,好像在某个时候,自己身边也曾经有着这样的一个他。
“怎么了?”迮昶见她盯着自己,心里有些异样,可是表面依旧平静,“封锁宿舍的时间快到了。”说罢,他起身,向她伸出了手。
他的动作与他的表情一直都很不协调,就像现在,他对她伸出手,想要拉起她,可是他的表情却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像这只手并不是他的。林若宣握住他的手,站了起来,她否定了刚才的想法。她一定不认识他,她怎么可能会认识这么淡漠的一个人呢?
夜风依然在吹,枫叶又掉落了几片,后操场的草地上,那一男一女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打开301室的宿舍门,她迎上了一双担心的双眸,就跟早晨的那个眼神一样,她笑着关上门,又揉了揉她的秀发:“小蕊,姐姐有事临时走开,忘记告诉你了,对不起哦!”
“姐姐真是的,至少也给我打个电话、发个信息什么的嘛,害我担心得要死!”余蕊不满地撅着嘴巴,洋娃娃般的脸上嵌上了可爱的标签。
“是,姐姐知道错了,一定没有下次了,小蕊你就原谅姐姐吧!”林若宣稍稍整理了一下中午已经清洗过的床铺,“贵族学校就是不一样呢,这么大间的宿舍才住两个人!”她回头看了看余蕊,目光停留在她那套睡裙上,伸手摸了摸那睡裙,林若宣扬起嘴角,眼里不禁有些苦涩,小蕊的睡裙都比自己的任何一件衣服还要高档呢!
看着林若宣的一举一动,余蕊有些不明所以:“姐姐,怎么了?是不是我这套睡裙太难看了?”
“不,小蕊这么漂亮,当然穿什么都好看!”林若宣淡淡地笑着,“休息吧,小蕊!熄灯时间到了!”
点了点头,余蕊疲惫地伸了个懒腰,往自己的床上走去:“姐姐,晚安!”
“晚安!”关上灯,林若宣也躺到了床上。抛开脑海中的杂乱思绪,林若宣阖上了双眼。
踏进教室,林若宣看到了迮昶的身影,他一如既往地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她坐了下来,不禁问了一句:“你是永远都睡不饱吗?”
身旁的人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回应,仿佛依旧沉浸在深深的睡梦中。
无奈地叹了口气,林若宣转头望向了窗外。
“你知道这个学校为什么都是枫吗?”轻轻的声音响起。
林若宣转过头,却见同桌头也不抬地依然趴在桌子上睡觉。但是她很确定,刚刚那是他的声音。
“不知道!”林若宣又将视线调回到窗外。从这个角度望去,那片操场看起来就像整片枫林,明明是夺眼的火红,却是如此柔和。
“原因很简单,因为有一个女孩很喜欢枫树!”迮昶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带有感情。
林若宣愣了一下,而后笑笑:“是喜欢那个女孩的男生种的吗?”
“恩!”
“不会是迮昶种的吧?”林若宣开起了玩笑,“不然怎么会这么了解呢?”
“不是,虽然我也想!”迮昶的声音里似乎夹杂着失落,“但沈少不让我插手!”
“那是谁?”学生从走廊三三两两地经过,时不时地遮挡住了她的视线,林若宣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同学们五花八门的打扮,一边不忘和迮昶的对话。
“那些人有什么好看的?脸上的妆浓得像妖,香水味呛得死人,身上从来少不了那些亮晶晶的东西……”林若宣转过头,对上了迮昶那双慵懒的双眸,他伸了个懒腰,继续道,“总之就是重点太多,让人不知道该看哪里,也就等同于,没有什么好看的!”
林若宣单手支着下巴,用一种不得了的神情看着他:“想不到你这个整天睡得跟猪没什么两样的人,也如此观察甚微啊!”
迮昶不以为意,他又继续了刚刚的话题:“沈少今天要回学校……”然后他用眼神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最好别让他把你轰出去!”
“是吗?”林若宣不以为然。
温和的笑脸闯入了林若宣的视线,梁敏泽走进了教室,公布了一件让全班女同学都雀跃的事情,当然,也有例外的:“今天沈少回校,课程全部取消,同学们要好好迎接!”
在全班同学的欢呼声中,迮昶又趴到了桌子上,林若宣则是差点被这个消息呛死:取消全部课程?迎接?
“啊!刘雪!你说我这套衣服会不会显得太稚气了一点,是不是应该再去换套衣服?”马蒂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哎呀,人家不知道沈少究竟是喜欢可爱型的还是成熟型的啦,怎么办?”
刘雪闻言也审视了一下自己的穿着,然后拿出小镜子照了又照,她抓住马蒂的肩膀激动地喷了她一脸口水:“天哪,马蒂!我今天的妆化得太淡了,应该再浓一点的,睫毛也应该长一点,不行,我得重新来过。”
班上的女生听完她们的对话,除了余蕊和林若宣,全都拿出镜子左照又照,叽叽喳喳的。刘雪与马蒂对望了一眼,很有默契地同时将眼光投向了讲台:“老师,沈少什么时候回到学校?”
面对同学们的喧哗,梁敏泽也不生气,仍旧带着温柔的笑意:“两个小时后到校!同学们……好好准备吧!”
欢呼声中,女生们争先恐后地冲出了教室,男生们则有条不紊地整理着东西,待整理完后,也出了教室。二十分钟过后,教室里只剩下四个人。
余蕊来到林若宣身边,看了趴在桌子上的迮昶一眼:“他好像一直都很累呢!”而后她对林若宣甜甜地笑着,露出了两个酒窝,“姐姐!我也得回宿舍一趟,你呢?”
林若宣摇了摇头:“我不回!你路上小心!”
“姐姐放心,我会找予学长跟我一起的!”
“恩!”
余蕊洁白的身影消失在了教室门口。空气中还留有她独特的芬芳,有甜甜的味道。
古龙水的香味掺杂进来,林若宣抬头看见那张时刻温柔着的脸庞,他说:“不管你走到哪里,他一定会找到你!若宣,去站在最显眼的地方,让他第一眼就可以看到你!”
“啊?”林若宣听得一头雾水,“老师,您在说什么?”
“不过……”梁敏泽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好像若宣同学不经意站着的地方都是最显眼的,相信他一定会找到你的!”梁敏泽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教室。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一个字儿都听不懂!”林若宣无力地趴在了桌子上。于是,走过这间教室的人都可以看见,窗户边上,一男一女,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仿若与世隔绝。
“林若宣,你为什么喜欢枫?”仿佛刚刚的那段插曲不在他脑海中存在一样,迮昶紧接着最初的话题。
林若宣懒懒地趴在桌子上,视线却始终停留在窗外的那片火红上:“喜欢就是喜欢啊!没有理由的喜欢!”
“恩!”迮昶淡淡地应了声。
什么地方怪怪的?林若宣猛地坐直身子,看着旁边的迮昶:“你……”
感受到她的异样,迮昶抬起头看着她:“怎么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林若宣惊讶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枫的?”
“因为我……”迮昶认真地看着她,破天荒地对她笑着,“因为我也喜欢!”在看见林若宣的那种杀人表情后,他以第一速度冲离了教室。
此刻教室空荡荡的,唯留她一人。林若宣皱眉思索着:他在隐瞒!他在说谎!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又为什么要隐瞒?
撇开来来往往的人群,迮昶来到了一颗僻静的枫树下,灰褐色的树枝底部,散漫着由落叶编织而成的浪漫。
“他妈的!你这个臭小子究竟在拽些什么,老子看了就不爽!”十五岁的他在一次放学的路上,突然被推搡到了一边,他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是四个男生,但是,他并不认识他们,他不想惹事,于是,假装若无其事地打算继续往前走。
有人从后面把他踹倒了,他毫无防备地趴到了水泥地上,脸上、手、脚全部擦破了皮,头部也撞到了。就在他脑袋嗡嗡响的时候,他们一起围了上来,打的打,揍的揍,踢的踢,拳头不停地落在他的身上,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让他连反击的力量都没有,或许,即使这一切,并不突然,他也是不想反击吧。毕竟生活本身就是这么的,这么的淡漠,那么……又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起到一丝波澜呢?
“住手!”一个清脆的声音冲破空气,在他的脑海里溅起了涟漪,也让那些人停止了莫名的殴打。
“哎呦!这是哪里来的妞?”那群人恶心地笑着,对她处处调戏,“长得还不赖,就跟着哥走吧,哥肯定不亏待你!”
一双手抓住了他,他睁开眼看见了那双手,那是一双麦色的手,给人很健康的感觉,抬起眼,他看见了她的容貌,就这一眼,她的样子深深烙在了他的心中。
她旁若无人地将他扶起,又旁若无人地打算离开。他清楚地看见了那群人的脸色青黑得难看。他们叫嚣着:“臭丫头,把我们当什么了?”
她停了一下脚步,转过头,面无表情地说:“空气。”说完又继续向前走着。
他们冲了上来,挡住了去路。她抬起头:“怎么?想打女生?”
“你比那个臭小子还该死!”他们这么说。
松开扶着他的手,她叫他站到了一边,独自一人面对着他们:“如果输了,别再在我面前出现!”
他们狂妄地笑着,只是……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二十分钟过后,他们会个个趴在地上,再也笑不出来了!
在他愣神的时候,她把他带到了一颗枫树下,她对他伸出了手,甜甜地笑着:“你好!我叫林若宣!”看着飘摇而落的枫叶,她的笑容愈发甜美:“以后,我要种一大片一大片枫树!”
“为什么喜欢?”
“不知道啊,就是喜欢!”
这只是生命中的一段小插曲,他以为不会再见到她,但他不想忘记她,所以,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将那感觉和她的容貌一起,深深地装在了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