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惜在驿馆中准备着要呈交给礼部的面圣折子。
由于是第一次写,她对折子的格式及规定用语完全不懂,身边的副将个个只会舞刀弄枪,没有谁可以帮得上忙。
从户部离开后,她先去礼部询问了一下,但是礼部的人都摆着官老爷的架子,没说几句有用的话,这让她心头火气更盛。
足足在灯下草拟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她总算写好了,左看右看,自己审核了多遍,觉得还过得去,正要装封,忽然门口有人禀报。
“小姐,户部尚大人前来拜访。”
她一愣,正想着是否该拒见,还是找个借口说自己不在,尚盖赞已经微笑着走了进来。
“哟,在忙啊。”他很是亲热,仿佛他们的私交已经到了亲密无间的地步似的:“在写折子?”
“以后人进来就不必禀报了,下去吧。”那人也没料到他会如逛自己园子一般进入,只得领命走出。
安可惜直视着他:“尚大人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当,只是来帮帮你而已。”他伸出一只手:“如果不介意的话,折子可否给我看看?”
“为什么?”她立刻警觉地盯着他,手下意识的把折子往后放。
“总要为你把把关啊,我每日看各种折子多达几十件,陛下有哪些话爱听,哪些话忌讳,我心中都十分明白,你若是想顺顺利利拿到你要的钱,就切记不要在第一道折子上触怒陛下。有我这个内行人先替你看看折子,你不该感激涕零吗?”说完还对她眨眨眼。
安可惜觉得他的笑容很是阴险,所以她站在原地想了很久,直到尚盖赞挑起眉说:“就这样信不过我吗?”
“你要什么条件?”思考一会后她缓缓开口。
在她如此紧张认真的表情前,他却轻松地笑出声:“要一万两黄金,你有吗?别说我瞧不起你们柳城,谁不知那里是出了名的穷?好歹你是我的未婚妻,我还不至于到和自己人要钱的地步。惜儿,你若是这么信任不了我,可就辜负我这一番美意了。你以为我放下一堆公务,天黑了还跑到驿馆来看你是为了什么?”
安可惜犹豫着,最后终于把那封将要封起的折子递给他。
尚盖赞随手接过,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就叹着气,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行啊不行,这样的折子,交到丞相那肯定会被打回的,连陛下的面都照不上。”
“为什么?”安可惜急问,虽讨厌他,但为了柳城百姓,她很愿意请教。
坐在她刚才写折子时坐的椅子上,他一边重新铺开一张纸,一边提笔说:“你研墨,我告诉你。”
见他说得很是慎重,她也顺从地站在他一侧,认真的磨墨。
尚盖赞一边提笔写字,一边说:“你现在还没有被正式册封为将军之职,不能自称‘末将’啊、‘微臣’啊,或者‘下官’之类的职称,若是找不到官衔,就以本名来写即可。还有,阐述你们柳城要钱的理由,不能用这样一副怨妇的口气,埋怨陛下这边久拖不决,你这是存心要给陛下脸色看吗?总要说得委婉一些,先歌功颂德一番,再慢慢切入主旨。”
“我不会阿谀奉承。”听完安可惜闷声说道,还歌功颂德一番,要不要干脆请人顺便唱成大戏给皇帝看。
瞥她一眼,他似笑非笑:“是,我知道你们安家人都很有风骨,否则你父亲为什么会要不到钱?可是风骨能换钱吃饭吗?”
她面色一暗,咬住唇,似乎有话要说未说。
虽然只用眼角的余光看她,尚盖赞却看得清楚明白:“觉得我羞辱到你了?但你仔细想想,我说的可是实情?”
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站在他身边,看着他把折子重新写了一遍,然后递回到她手中。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轻吁一口气,对他展颜而笑:“谢了。”不愧是内行,随便写写读起来都比她这《门外汉》好上太多。
“就谢得这样轻描淡写吗?”托着腮,他歪着头看她:“没别的什么表示?”
安可惜一愣,刚才他不是口口声声说不会和她计较金钱?怎么一转眼又变了?她重新板起面孔:“尚大人想要什么好处?一万两黄金的确不是我能拿得出来的。”
尚盖赞却笑着伸出一指,对她勾了勾,示意她靠近点。她顺从的一低身,盯着他黑如曜石的漂亮瞳眸,想听他能说出什么来。
结果,他语气中全是戏谑:“惜儿,你总是这么一本正经的,就像当年我爹给我找来的教书夫子般,实在不像是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刚才,算是你第一次朝我笑,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你眼中就这么讨厌,让你连笑都懒得对我笑一下?”
凝视着那张俊得很不像话的脸,和那如狐狸般狡黠的笑容,安可惜冷冷回答:“不想笑。”
“你这个人啊,还真是木头一样呢。”他做出苦恼的样子:“我辛辛苦苦为你写了这么大一篇折子,就算不和你讨要黄金白银,你也总该有所回报吧。惜儿,还记得我在户部和你说的话吗?”他指了指自己的一侧脸颊,像是等待。
见状,安可惜更绷紧脸,愠怒斥责:“尚大人,今日你来,可不是我安可惜求你的。多谢你帮我写了奏摺,但是恕我不能遵从大人的额外要求。”
“好没诚意。”尚盖赞惋惜的站起身像是要走,走过她身边时,又忽然停住,再叹了口气:“真是很奇怪,若是别人给我脸色看,我是会要他死得很难看的,但是从小到大,你这个最爱给我脸色看的人,我却总是拿你没办法。好吧,既然你不肯退让,只有我让一步了。”
他的话说得清清淡淡,不疾不徐,安可惜还在蹙眉想他说这话的意思,冷不防被他伸出一臂勾住了肩膀,一记吻就落在她的脸颊上。
她大惊失色,本能的拐肘在他胸口重重一击,瞬间让他惊呼着放开手,倒退几步,不停地弯腰咳嗽:“你下手真重……这、这是要谋杀亲夫么……”
安可惜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几步走到房门口,猛地拉开房门,大声赶人:“尚大人,恕不远送!”
他侧着脸朝她一笑:“惜儿被我亲到了,这一趟我不算白来。不过你是第一个打我的人,这笔帐,我会记住的。”
安可惜只觉得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被偷香到的那侧脸颊上,让那里立刻变得火辣辣的,心头狂跳不止。
可他的威胁,她并未放在心中。现在她只想赶快办完自己该办的事情,然后尽快离开京城,离开这个惹人厌的魔头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