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营出来,抚远侯带着人回到自己的府邸,一进门,发现家中的管家并没有出来迎接,便蹙眉骂道:“这群无用的东西,越来越没规矩了。”
他再向里走,却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今天府中怎么这么安静?
他走到一半,忽然顿住脚,回头问:“府里今天有事?”
有个小家丁跑来,笑咪咪地说:“侯爷,府内有贵客来访,所以大家都去后院伺候了。”
“贵客?”又走了几步,他觉得有点奇怪,又回头:“你是谁?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府内的家丁这几天有些少了,所以管家大人招了我入府做事,请侯爷多多关照。”
“哼,我关照你?口气不小。”抚远侯再也不理那个小家丁,径直走向后院。
清静的花园里,一个石桌,几个石凳,只有两个人坐在那里,悠闲地喝着桌上的一壶热茶。
抚远侯一见到尚盖赞,登时震住。
尚盖赞抬起眼,微微一笑:“侯爷来了,陛下。”
皇帝也已看到了抚远侯:“康宁,你看到盖赞很惊讶?”
“臣是很惊讶,前些日子送信官还说完全没丞相消息,想不到丞相已经回来了。”抚远侯陪笑说道。
“海盗已经投降,盖赞是得胜还朝,我闲来无事本想出宫走走,于是我中途就到你府里来作客。康宁,你不会嫌我们不请自来吧?”
“怎么会……”抚远侯的头脑飞快旋转,深知这两个人突然来自己府内,而府中所有亲信家丁不知所踪,必然是出大事了。
没想到左汇的担心成真,他强令自己必须镇定,即使败迹已露,仍不甘心落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于是他笑道:“陛下政务繁忙,还特地到我这里来看我,臣感恩戴德。”
“可不是,陛下重情,时时都记挂着侯爷。”尚盖赞的言词暗中藏刀。
抚远侯心下一冷,知道已经事发。
但皇帝还是温和淡淡地望着他:“康宁,二十年了,自从我纳了惠妃后……也许你对我之间有许多的误解,也许……”
“没有什么也许。”抚远侯声音低沉。
“这里,以及你的几个心腹府邸……都已在我的掌控之中。”被打断后皇帝没再废话。
抚远侯骤然朗声大笑:“哈哈……我曾经称兄道弟的陛下呀,想不到我们终于撕破这二十年来虚装。”他死死地盯着皇帝,眼中有无限的怨恨:“我不服,就因为你是皇帝,‘她’就选了你,选了你……”抚远侯指着皇帝说道。
“我从来都不知道她是你的未婚妻。”皇帝站了起来:“如果不是那晚你们在宫中私下见面,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
“所以,二十年前的那一晚后,你就开始提防我?”当时的情景还犹如昨日。
“如果你真的没有反叛之心又怎么用得着人提防呢?”尚盖赞插话了。
此时抚远侯的儿子已经被安可惜制住带了过来。
皇帝低垂着眼,幽幽开口:“我但愿这一切是梦,康宁,即使我们曾有那么多的误会……”
“你知道那不是误会,我不需要你用漂亮的字眼来为我掩饰什么。”抚远侯盯着他的脸,嘲讽地道:“你要杀我?”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句话是我当初还是太子时你告诉我的。”而他,如今已是皇帝,已不再是当年顾虑多多的太子了,只要对他造成威胁的人,他都不会再留,即使……亲如兄弟的他。
“什么罪名?”他必须死个明白。
“孙英已经伏法,你说你会是什么的罪呢?”尚盖赞笑吟吟说完随皇帝一同离开。
万竹等人将抚远侯收押,大皇子无罪释放。
大殿上,皇帝笑着给尚盖赞嘉奖,尚盖赞真的推荐萧虎代替孙英的位置,也得到皇帝的准许。
“可惜啊,你呢?想要什么?”皇帝乐呵呵问道。
“臣突感不适,请陛下容臣先告辞。”安可惜跪着说完匆匆离开。
“夫人。”尚盖赞想过去拉她,被她甩开,低声问道:“我们的事,你想在这里解决还是回家?”
“回家。”尚盖赞小声回道,显然知道哪里惹怒了妻子。
“很好,这样才不会让你在陛下和下属面前丢脸是不?”说完她冷着脸就离开了。
“陛下臣……”尚盖赞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皇上。
“去吧,好好说……”皇帝也不怪罪,挥手让他跟出。
一得准许,尚盖赞马上跑出大殿。
一路上安可惜都没跟他说半句话,她骑她的马,尚盖赞坐着马车在后面跟,回到府,她的怒气冲冲让仆人看了都自动退出一条路,就怕挡了她的道,变成无辜的倒霉鬼,心中也为跟在她身后,自家主子丞相大人掬一把同情泪。
两人入了门,安可惜直接把他按在桌上:“尚盖赞,你一开始就知道抚远侯要谋反?”
“猜测而已。”被她按着,尚盖赞一点都没小丈夫的惊恐,反而笑眯眯的反手抱着她的柳腰。
“那司徒太子被掳你知道为什么放着让他去做?”安可惜就是想通这一点才生气的,这男人是不是自信过头了,万一出事,那可是 两国百姓受苦。
“你不是希望幕希快乐吗?”说真的,如果不是她开口,他是不会坐看事情发生的,被抚远侯这么一闹,也正好还幕希选夫自由。
“那么你拐弯抹角地设局引我出京,是为了让抚远侯露出真面目?”
“不是。”他的回答又出乎她的意料:“我让你出来,是为了迷惑对方。看他是否有叛心,谁知他就迫不及待地按计划行事了。”
“原来你又骗了我!”她真是不得不气,这家伙总和她没句实话,先是骗她大军失踪,让她几乎为他担心得晕过去,然后又在信中说什么『思卿若渴』,让她心弦为之悸动,原来这些都是他的计策而已。
“兵不厌诈嘛。而且,说骗你未免有点过份,独自在外行军,的确是『思卿若渴』啊。”看出她的不满,他拉下一直拽着他衣襟的手,放在嘴边轻吻。
“这些都是你和陛下的计谋?”安可惜再问。
“是。”尚盖赞老实承认,希望能挣取个坦白从宽。
“为何连我都要瞒?你当我是什么?”安可惜大声质问,难道还怕她会出卖自己丈夫吗?当她后知后觉自己原来不过是他计划中一枚棋子时不由一怒,世上有哪个妻子能接受被自己的丈夫算计其中。
“妻子啊。”抑起头起啄下粉唇,尚盖赞叹道:“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你不是个藏得住心事的人,喜怒哀乐我的惜儿全写在脸上,还怕抚远侯看不出来吗?为安全起见当然暂时不能说了,要知道,这事关万宁国江山与陛下性命呀。”
冷静细想,她的确不是个能藏得住心思的人,喜就是喜,怒就是怒,要是对谁有意见,必定马上摆出反感资态,原来尚盖赞这么了解她,如果他跟自己说了,抚远侯从她这里捕捉到什么的细节,必定不可能有所动作,错怪他了:“对不起。”小声道歉,把人扶起。
“不生气了?”尚盖赞坐稳后把她抱起。
“难道你要我一直生气?”她没好气反问,刚得知被蒙在鼓里是让她火大,既然事情说开了事儿就过了。
“我说过,打完仗回来要给你讲个故事的。”
“是关于抚远侯的?”
尚盖赞又啄下她的唇:“对。”
“在侯府的时候我听出陛下和他有心结。”只是不详细。
尚盖赞点点头:“这还得细说从前,陛下还是太子时,先皇驾崩,陛下差点登不上皇位,是抚远侯帮他坐上皇位的,当时内乱刚平,北川又因新皇登基挑起战事,要知道,北川的国力足足是我们万宁国的三倍,谁都不敢去当出头鸟,抚远侯这时主动请战,他一人一枪战败北川国五千铁骑,平了战事。”
“陛下能有今日,抚远侯功不可没呀。”安可惜说道。
尚盖赞点头:“陛下视抚远侯如兄弟,见他远征无心顾家,便去探望抚远侯父母,正巧他的未婚妻也在……”
“陛下看上抚远侯的未婚妻?”安可惜没想到还有这一回事。
“错了。”尚盖赞摇摇头:“如果陛下知道她是抚远侯的未婚妻,他肯定不会动她,是抚远侯的未婚妻本就是个权利熏重的女人,在抚远侯当时还只是个小将军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跟坐拥江山的皇上比,所以她称是抚远侯的表妹,媚惑皇上。”
“啊……”世上竟有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后来呢?”
“后来抚远侯凯旋归来,满心满意想娶的未婚妻已经被陛下封为惠妃,抚远侯敢怒不敢言,趁着一次进宫私下当面质问惠妃,被陛下正好撞到,也才知道原来她是抚远侯的未婚妻,但事已定局,又能怎样?”总不能把人还去嘛。
“这抚远侯也是可怜。”安可惜不禁同情起他,帮皇帝在外面拼死拼活,回来自己的女人还被皇帝睡了,世上有哪个男人能吞得下这口气。
“是啊,陛下自知有愧于他,曾赐过几次想赐婚给他都被他拒绝,后来却纳了妓院的头牌,就是现在的夫人,经曾肝胆相照的兄弟情最终结冻。”尚盖赞都觉得可惜。
“所以陛下那时就对他设防了?”抚远侯这样是公然的挑皇上的面子,皇上不防才怪:“难怪别人都说红颜祸水。惠妃呢?”
“惠妃在怀胎十月,幕娇公主诞生时难产死了,皇后就把幕娇公主接过去教养,你只见过幕希,有机会你会认识幕娇公主的,听说她长得跟惠妃很像……”
”一个铜板不响,惠妃有错,难道陛下就没错?你们男人就是受不了媚或才会惹出这样的事来。“安可惜结论。
”你不能一竹干打翻一条船,我可不是这样的人。“
安可惜看着他没有回答,一辈子还那么长,世事如棋,谁都会变,将来的事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