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动静,七杀转过脸上,眼中是凛然的杀气。
她似乎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浑身浴血,像是从血池里爬出来的厉鬼。
他看了她两眼,面无表情的丢了手上那人。
“你怎么会来这里。”
话虽这么问,但他言语中并没有多少吃惊,仿佛她出不出现在这里,都没有多大关系。
地上到处都是尸体,横七竖八的,却无一不穿着污衣帮的服饰,无一不肢体四散,血肉分离。
这是她见过的最残忍的手法,像是要撕碎猎物一般,残忍狠绝。
“为什么……”
楼之薇用了好久才找到遗失的声音。
可是她并没有得到回答。
他只是抬起脚,走向最后一人。
那个人已经被吓得全身瘫软,见他过来,却还奋力的向后躲着。
“不……不……你放过我吧……我没有动她,真的没有……是他们的主意……求求你,放过我……”
七杀依旧没有说话,伸向他的手就如死神挥舞的镰刀,不带半分感情。
“住手!”楼之薇怒喝一声,想上前拉住他。
可一切已经来不及。
他的动作太快,快到她根本没看清他用了什么招式,那人就在他手下被拧断了头。
待她冲到他身侧的时候,鲜红的血正好溅在她的裙摆,与艳丽的红衣融为一体,带着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楼之薇僵住。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法杀掉这些人。
七杀却像没听到似的,面无表情的上前揽住她的腰。
他的动作是一如既往的亲昵,眼中却冰冷得可怕。
浓郁的血腥气冲入她的鼻腔,让她胃里翻滚。
她强忍住作呕的冲动,狠狠瞪着他。
“究竟是为什么!”
“我听说你之前跟这些人有些过节,如今我替你把他们都杀了,你开心吗?嗯?”他尾音微微上扬。
明明是和平常一样的语气,如今听来,却陌生得可怕。
“你这个……恶魔……”
“恶魔吗?”
七杀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似乎要嚼碎在唇齿间。
见他这样,楼之薇愤怒的想推开他。
可就在她手抵上他胸膛的刹那,他忽然道:“你知道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见不到卓君离么?”
她兀的停住。
“我应该跟你说过,这个世上唯一我能做而他不能做的事情,就是杀人。能够面对这些血腥的人,只有我。”
所以为了阻止自己变成卓君离,他就不停的杀人。
用这种残忍的手段阻止他出现。
楼之薇气得发抖,连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你……”
“怎么不笑?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不开心吗?”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属于他的热度。
可如今却没有让人酥麻的感觉,而是冰冷的渗人。
楼之薇紧紧咬住唇畔,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开口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只喜欢卓君离,而不喜欢你吗?”
他没有回答。
只是静静的站着,等着她的答案。
“因为他温和善良,他是天上的谪仙,而你,只是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是个怪物。”
她不惜用最狠毒的话,也要表达出自己对他的厌恶。
告诉他:如今的他,令她作呕。
七杀一顿。
过了许久,他才将手从她腰上松开。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怪物。”
说完,身形一动。
眼前再没了他的身影。
楼之薇捂住胸口,终于忍不住干呕出声。
粘稠的血浸湿了她的鞋边,浓郁的血腥气让她头脑发胀。
不知过了多久,白虹才从小巷深处走出来。
她脸上惨白,许久才哑声道:“大……大小姐……里面……”
楼之薇缓过了神,以为还有什么幸存者,当即奔了进去。
然而在小巷的最深处,她看到的是芷娘。
她粗布的袍子被撕得粉碎,白皙的肤上全部是狰狞的淤青,以及带血的伤痕。
冰凉的雪水浸在她身上,可她却像感受不到似的,就这么躺着。
睁大的眸子似乎还在诉说着她的不甘,再无生气。
楼之薇站的那个位置,正好能够清清楚楚的看见她身前受过何种屈辱,每一道创口,都在诉说着伤害她的那些让人是如何禽.兽不如。
“……大姐姐?”细弱蚊蚋的声音忽然响起。
楼之薇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快速找了片刻,才在一堆杂乱的草席中找到了小女孩儿的身影。
“每次都是大姐姐来救的我们,”她冲着楼之薇甜甜一笑,“对了,囡囡的娘呢?”
说着,就要挣脱出去找娘。
楼之薇一惊,连忙将她抱在怀里,不让她看到身后的惨状。
小小的身子冰凉且瘦小,似乎那陈旧的布料下只有一把嶙峋的骨头。
“大姐姐?”
“你……你娘不在这里,我带你去找她,好不好?”她尽量放低了声音,怕惊了她。
“可是,囡囡之前还有听到娘的声音啊……”
楼之薇又是一惊。
声音……
那样的声音,她听见了?
“你听见……什么了?”
小女孩儿脸上扬起笑意:“囡囡听到娘唱的曲子了啊!”
“曲子?”
“大姐姐一定没听过吧?那是边城漠阳才有的曲子哦,我唱给你听:峥嵘铁骑赴漠阳,镇边关,威名扬;不叫胡马渡雄江,守太平,得安康……”
不等她唱完,白虹已经在后面泣不成声。
楼之薇只是紧紧抱着她,眼眶发烫,也快要落下泪来。
“好孩子,没事了,没事了……”她深吸一口气,“跟姐姐走好不好?”
说着,便把骨瘦嶙峋的小女孩抱了起来,至始至终就不让她看见身后那惨烈的景象。
小女孩儿却忽然问:“囡囡的娘,是不是已经回不来了?就像囡囡的爹一样?”
身后是白虹强忍着的呜咽声。
楼之薇只是柔声道:“我们先回去洗个澡,吃个饭,好不好?”
她转过头,余光看了眼那位已经没有温度的人,那个如南方女子般温柔婉转的妇人。
“厚葬。”
“是。”白虹深吸了口气,应道。
楼之薇现在才明白,为何那时的七杀如此残酷暴虐。
因为他看到了最不能忍受的一幕,想起了最不愿想起的记忆。
那年,在流光殿,他也是这样手刃仇人,为母报仇!
“七杀……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