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芷娘

听到动静,七杀转过脸上,眼中是凛然的杀气。

她似乎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浑身浴血,像是从血池里爬出来的厉鬼。

他看了她两眼,面无表情的丢了手上那人。

“你怎么会来这里。”

话虽这么问,但他言语中并没有多少吃惊,仿佛她出不出现在这里,都没有多大关系。

地上到处都是尸体,横七竖八的,却无一不穿着污衣帮的服饰,无一不肢体四散,血肉分离。

这是她见过的最残忍的手法,像是要撕碎猎物一般,残忍狠绝。

“为什么……”

楼之薇用了好久才找到遗失的声音。

可是她并没有得到回答。

他只是抬起脚,走向最后一人。

那个人已经被吓得全身瘫软,见他过来,却还奋力的向后躲着。

“不……不……你放过我吧……我没有动她,真的没有……是他们的主意……求求你,放过我……”

七杀依旧没有说话,伸向他的手就如死神挥舞的镰刀,不带半分感情。

“住手!”楼之薇怒喝一声,想上前拉住他。

可一切已经来不及。

他的动作太快,快到她根本没看清他用了什么招式,那人就在他手下被拧断了头。

待她冲到他身侧的时候,鲜红的血正好溅在她的裙摆,与艳丽的红衣融为一体,带着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楼之薇僵住。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法杀掉这些人。

七杀却像没听到似的,面无表情的上前揽住她的腰。

他的动作是一如既往的亲昵,眼中却冰冷得可怕。

浓郁的血腥气冲入她的鼻腔,让她胃里翻滚。

她强忍住作呕的冲动,狠狠瞪着他。

“究竟是为什么!”

“我听说你之前跟这些人有些过节,如今我替你把他们都杀了,你开心吗?嗯?”他尾音微微上扬。

明明是和平常一样的语气,如今听来,却陌生得可怕。

“你这个……恶魔……”

“恶魔吗?”

七杀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似乎要嚼碎在唇齿间。

见他这样,楼之薇愤怒的想推开他。

可就在她手抵上他胸膛的刹那,他忽然道:“你知道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见不到卓君离么?”

她兀的停住。

“我应该跟你说过,这个世上唯一我能做而他不能做的事情,就是杀人。能够面对这些血腥的人,只有我。”

所以为了阻止自己变成卓君离,他就不停的杀人。

用这种残忍的手段阻止他出现。

楼之薇气得发抖,连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你……”

“怎么不笑?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不开心吗?”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属于他的热度。

可如今却没有让人酥麻的感觉,而是冰冷的渗人。

楼之薇紧紧咬住唇畔,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开口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只喜欢卓君离,而不喜欢你吗?”

他没有回答。

只是静静的站着,等着她的答案。

“因为他温和善良,他是天上的谪仙,而你,只是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是个怪物。”

她不惜用最狠毒的话,也要表达出自己对他的厌恶。

告诉他:如今的他,令她作呕。

七杀一顿。

过了许久,他才将手从她腰上松开。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怪物。”

说完,身形一动。

眼前再没了他的身影。

楼之薇捂住胸口,终于忍不住干呕出声。

粘稠的血浸湿了她的鞋边,浓郁的血腥气让她头脑发胀。

不知过了多久,白虹才从小巷深处走出来。

她脸上惨白,许久才哑声道:“大……大小姐……里面……”

楼之薇缓过了神,以为还有什么幸存者,当即奔了进去。

然而在小巷的最深处,她看到的是芷娘。

她粗布的袍子被撕得粉碎,白皙的肤上全部是狰狞的淤青,以及带血的伤痕。

冰凉的雪水浸在她身上,可她却像感受不到似的,就这么躺着。

睁大的眸子似乎还在诉说着她的不甘,再无生气。

楼之薇站的那个位置,正好能够清清楚楚的看见她身前受过何种屈辱,每一道创口,都在诉说着伤害她的那些让人是如何禽.兽不如。

“……大姐姐?”细弱蚊蚋的声音忽然响起。

楼之薇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快速找了片刻,才在一堆杂乱的草席中找到了小女孩儿的身影。

“每次都是大姐姐来救的我们,”她冲着楼之薇甜甜一笑,“对了,囡囡的娘呢?”

说着,就要挣脱出去找娘。

楼之薇一惊,连忙将她抱在怀里,不让她看到身后的惨状。

小小的身子冰凉且瘦小,似乎那陈旧的布料下只有一把嶙峋的骨头。

“大姐姐?”

“你……你娘不在这里,我带你去找她,好不好?”她尽量放低了声音,怕惊了她。

“可是,囡囡之前还有听到娘的声音啊……”

楼之薇又是一惊。

声音……

那样的声音,她听见了?

“你听见……什么了?”

小女孩儿脸上扬起笑意:“囡囡听到娘唱的曲子了啊!”

“曲子?”

“大姐姐一定没听过吧?那是边城漠阳才有的曲子哦,我唱给你听:峥嵘铁骑赴漠阳,镇边关,威名扬;不叫胡马渡雄江,守太平,得安康……”

不等她唱完,白虹已经在后面泣不成声。

楼之薇只是紧紧抱着她,眼眶发烫,也快要落下泪来。

“好孩子,没事了,没事了……”她深吸一口气,“跟姐姐走好不好?”

说着,便把骨瘦嶙峋的小女孩抱了起来,至始至终就不让她看见身后那惨烈的景象。

小女孩儿却忽然问:“囡囡的娘,是不是已经回不来了?就像囡囡的爹一样?”

身后是白虹强忍着的呜咽声。

楼之薇只是柔声道:“我们先回去洗个澡,吃个饭,好不好?”

她转过头,余光看了眼那位已经没有温度的人,那个如南方女子般温柔婉转的妇人。

“厚葬。”

“是。”白虹深吸了口气,应道。

楼之薇现在才明白,为何那时的七杀如此残酷暴虐。

因为他看到了最不能忍受的一幕,想起了最不愿想起的记忆。

那年,在流光殿,他也是这样手刃仇人,为母报仇!

“七杀……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