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各自图强
童嘉与秦琼对于贸易一事,是相当保守和谨慎的。钱虽然也确是他们非常需要的,但国之稳定有序,民之乐业安生,乃是立国的根本。事事皆不可动其根本。根子要是松动了,凭你是巨石高山,参天古树,都会呼喇喇将倾,昏惨惨将尽。所以每作一桩事,要慎之又慎,考虑再三。就拿这与北部番人通商一事,在作法上,就与汾东汉家有很大的区别。
这之一,汉邦与番人贸易,不论其货物,只要卖得了好价钱,交了市税,皆可为之,唐则规定了很多限制。尤以涉及到文化教习方面的为重,本着大量输出唐文化,少量接受夷文化的原则,坚决不允许番货与番文化在唐泛滥。曾有久位在羌胡作生意的一个吴地华亭县的人,意欲在唐地开设舞馆,为本地富贵人家贺寿摆酒之时吹拉弹唱,跳上一番动脖子扭腰的別样舞蹈。并且派出教师,教授有钱人家的小姐太太们。
此事在汾东汉地已是十分地普及。不沦穷富人家,大姑娘小媳妇们都以能扭几下这洋气的舞法为荣。既要跳这舞蹈,就少不了也要穿上他处的舞衣。这汾东之地既有番人,也有其他州郡来此的。少不了大批地订购舞衣,还请了舞者也去到其他地方。这一件衣服的价格抵得过八头耕牛。东西卖得贵,自然市税征得也高,妩儿与王爷王妃也特别地得意于他们开放的策略。
而秦琼童嘉则不允此事大行其道,对舞馆的规模,演出,教习和衣服首饰的价格也有十分严格的要求。所以他们在唐的活功局限于一个小的范围。但仍有利可图,因之唐对此征税极低,但附上一个条件,便是唐也要在他处开设类同的教习机构,鼓励羌胡人中富贵人家的女子习学。以此种低征税,广设围的方式,唐已在羌胡,鲜卑,丁伶,乌孙,匈奴等地都建立了各式各样的唐文化传播场所,包括农耕织造,文字诗书,礼仪管乐和佛道两教。如今这番地的人皆知汾东汉廷有丝茶器物,汾西唐廷有诗书火铳。
这区别之二,便是为官者杜绝与贸易之事沾上一点干系。就连亲戚朋友有做买卖的(当然这买卖的大小和与此位官员的关系远近倒是有个讲究的。不能说一位官府差员的太太的嫂子的表妹未的堂弟在支个摊儿卖个糖人儿什么的,也列入其內),要么此位辞官不做,或挪个位置,要么请您的亲戚另谋高就。比起那边的光景,这唐朝廷的官员,特别是这并州秦叔宝治下的官员们要清苦了很多。可俗话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有那别人画道儿自个儿走的,可也有那你说东,我道西;你说打狗,我偏要摸鸡的主儿。这不就有一位。
他乃是静县的一位县丞。要说这县丞是个什么官职呢?他乃是县令大人的副手,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就是辅佐县令处理本县事务。这位县丞大人名叫作方嗣,他本也是一位念大书,有大学问的人,可生逢这乱世,无有什么上进的门路,也只得屈就,在家乡静县谋得一个县丞的位子。要说高,肯定差太远了;可要说低嘛,也不是那么太低,必毕在县中央权力机关。
方家本是几代耕种为生的农户,如今出了个官儿,也真是个露脸的事儿。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方大老爷的亲眷们也纷纷在很小的范围内得到一些实惠。方嗣毕竟是个明白道理的人,他是不许自己人借势作些法外之事的。方老爷的夫人邹氏也是一个娴德的人,从不在人前搬弄是非,也不曾拿自个儿娘家人儿的事来烦过老爷。他们二人就好是梁鸿孟光般举案齐眉的好夫妻。
可谁家都难免有那么几个歪毛淘气儿的亲戚。他们最亲近的人中就有这么一位,便是邹氏夫人的胞弟邹华。这位从小就与姐姐不同,胸无点墨,是个整天惹事生非的小哥儿。前几年仗打得紧,方嗣本想让他也入伍作一名兵俑。一能自食其力,二也给他省些烦恼。邹华那时浑头愣脑的,只说打仗是多好玩的事呢。他十分地高兴。
邹氏夫人知道此事后,心里是万分地难过和不悦。心说老爷真不是把我那现世宝的兄弟往火炕里去吗?和胡人打仗还有个好吗?就怕这冤家要去得回不得了。夫人虽怨,可仍就是忍而不言,只是背人处红泪偷弹,平日里也不与老爷那么多的话了。方嗣明白了其中的缘故,想想这邹华乃是夫人唯一的兄弟,也是她娘家剩下唯一的亲人了,却也有些个不忍。莫说真刀实枪的,有性命之忧。就算平平安安的,也是姐弟们骨肉不得常相团聚。再想想夫人是何等的大贤之人,自己再怎么伤心委屈,也是独自承受,从不与夫君添一点点麻烦。可真不像别人家刁蛮妇人,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连拌嘴都没有的事儿。她既如此待我,难道我这为丈夫的就没有一点心肝不成,非要做些令她不快的事么?
想到此,方嗣也就改变了主意。只得把这邹华留在府里,全作了吃白饭的人罢了。夫人对此事喜欢得不得了,也知丈夫心疼自己,更是心存感激,把邹华叫来,对他自是一番叮咛嘱咐,叫他再不可顽皮,只等有了机会,再给他安排个事情作,将来再给他娶上一房妻子,这当姐姐的也就称了心意。
这邹华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自从上次姐姐和自己又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谈,自己倒也真下了决心,要学作个好人了。闲下来,他也琢磨,自己写字作文肯定不行,手艺活儿也没学过一样,县份里总也没有适合自己的官差,就是有,他有不喜欢。老听人说了,当差不自在,自在莫当差。可凭着什么养活自己呢?他倒是个脑子很活络的人,心说,我就不如作上个小买卖儿,挣一个算一个吧。自己挣自己花,总比老白吃姐夫的饭好点,也给姐姐脸上增些光彩。想想父母亡故之时,他还只是七岁的孩子,是姐姐姐夫收养了他,可他这些年净给姐姐脸上抹黑了。现如今,自己已是个堂堂七尺男儿,定要做成个事,给别人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