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池山庄的武林大会,无非就是讲些要一同找寻秘宝,以及如何维护江湖秩序的事宜。自前庄主故去,这些年曲池山庄受到些重创,好在尔雅那叔父依仗着太后,近些年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尔雅怀着一肚子忧愁,与邵文笺回了莫邪。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回庄之后,也是各自回了房间。尔雅想着找个人说说话,左右找寻流觞也都没有找到,正疑惑着,却是天陌受了邵文笺的派遣,来邀请她前往剑庐。
尔雅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靠近剑庐,在很远处便听到里头叮叮作响地铸造声,越是靠近剑庐,便越觉炎热逼人。尔雅用手作扇扇了扇风,却是被天陌看在眼里,天陌不知从何处取来一件冰丝做的褂子,给尔雅细致披上,感觉便不再那么难捱了。
她点了点头向天陌示意,却听天陌说道:“自前庄主后,剑庐便从未有女子进来过,如今庄主邀请夫人前往,存了怎样的心思,夫人必是明白的。自那日雨中一见,庄主便不再宠幸府中美人,甚至那日索性与太后撕破脸皮,杀了府中姬妾,天陌如此说,夫人你可明白?”天陌并不敢直视尔雅,说话的语气中却带着三分苦楚,那三分苦楚来自何方,想来尔雅也是猜得到的,只可惜,昨日已死,今日又何来相思?
黑暗处,却听得邵文笺一声厉喝:“天陌,谁让你如此放肆?我平日里就是这么教导你的?速去领十棍家法,领完了再来见我。”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苦闷,邵文笺上前迎了尔雅,“丫头,今日叫你过来,便是想让你见识见识,这些年来,我所炼出来的成就。”不知何时起,邵文笺不再叫她大小姐,只简单地叫她,丫头,这两个字虽简单,却多少透出些温情。
剑庐底层是铸造兵器的作坊,里头太过灼热,邵文笺只对尔雅简单说了几句,便带着她一路向上走。尔雅原以为剑庐便只是一个小小的铸剑房,却不知上面如此别有洞天。一层层往上走,收藏的便都是历年来所造的名兵利刃。走到最上头,邵文笺献宝似的给她看自己新近打造的一把宝剑。
“丫头你看,这把宝剑,是我新近铸造的,一点一滴都是我亲自铸的。剑身是千年寒铁所制,削铁如泥,剑柄镶嵌着的宝石,是我寻了好久才得到的。”尔雅看着他孩子般的介绍,不由得笑了笑,心里淤积着不安和烦忧顿时减轻了不少。
“怎么这么容易就笑了?我还准备了好东西要给你看呢。”邵文笺自然地牵起尔雅的手,从身后一个小门出去,竟是一片开阔的视野,放眼望去,竟是将满天星空纳入眼底。
“哇,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的星空,从来没有离天空如此之近,好像一抬手,就能摘到星星了。”尔雅忘情地欢呼,“啊~天上的仙人,你听得见我吗?请让我们一切都顺利起来!”
邵文笺听见尔雅的呼声,心里某处一下子便柔软起来,他慢慢走至尔雅身后,从她背后环臂将她抱入怀中,“丫头,这一生,我欠你良多,我只求你快乐幸福便好,其他的,我给不起你。”
一个绚丽的礼花放出,天空中出现点点曼妙的光点,剑庐下的视野一下子光明起来,一根根火把被点燃,偌大的练兵场被照亮,尔雅看过去,下面竟是密密麻麻站了好些人,想到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尔雅不禁觉得有些丢脸,“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下面有这么多人?”语气里透着一些嗔怒。
邵文笺也不说话,一个手势的指引,下面的人群开始排成有序的队伍,每人手中一把长剑,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丫头,我从前遣这万人剑阵时,便在想着,若是你看到如此浩大的阵势,会不会被吓到?”邵文笺眼里含着笑,最后却是在心里轻轻说道:“那个时候,好像生存的意义,除了杀了奸后振作莫邪,便是找寻你,找寻你,找寻你,与你一世长安。在我生命里,最黑暗的时候,你是唯一出现的希望,只是,最终,是我毁了那美好。”他温柔地抚摸尔雅的发顶心,像从前那样,“从前你说过,想看好多人一起舞剑给你看,今天我便诺了你的愿。”
邵文笺腰间佩剑出鞘,一个轻盈的转落而下,便立于剑庐之前的高台上,高台上巍然屹立着几面巍峨大鼓,随邵文笺剑身来回,鼓声魏然响起,台下的万人开始舞剑,尔雅在台上只觉得看着震撼,再细细看去,每人的动作皆是整齐划一,白龙啸腾,银凤飞舞,剑光在月光火光的双重映射下,熠熠生辉,尔雅看得痴了,满眼却全是高台上舞剑擂鼓的邵文笺。依然是一袭耀眼的红衣,依然是绣着曼珠沙华的边角,在月光下,却是如此柔美,不,那份柔美,在剑光下,又变得无比的坚毅,那是天地间高傲站着的男人,即使受到如此不公的对待,他也从没有低下过他绝美的头颅。
晚风吹得尔雅似乎迷了眼,眼泪就那样突然地跌落下来,“邵文笺!”她大声喊,“邵文笺!”四处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看着尔雅,邵文笺收起手中的剑,痴痴看向她,他在等她说话。尔雅却是酝酿了满腹的言语想要说些什么,他也在等,他想听听,她是否会说出几个字,让他能够放下一切,就如范鋆宸那样,放弃一切,这天地间,唯有她。
只是,却见她迟疑了,脸上似乎全是挣扎和不解,他知道,她在犹豫,本想要听她说话的心,却不再那么期待,他有些心疼她,不忍她为难,只弯了嘴角灿烂地笑,终究没听见她说出那些话,她终究只轻柔的喊了一声,“邵文笺——”他笑得越发灿烂,“够了,丫头,够了,我全知道,你心内所想,我全都知道。”
尔雅却似松了弦的琴,身子蓦然倒地,眼泪不再流,心里却是抑制了太多的泪。她此生何德何能,可以让两个男子知她懂她,爱她至深,如此,便是死去,也是完满,心里默默做了决定,她该为这个绝美的男子,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