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胖低着头,黢黑的脸皮涨红到快要滴出血来,却不断用眼角余光偷瞄戴桃。
我们无不震惊,只觉得这小子简直太变态,为了接近戴桃居然用这种手段,其实他完全可以跟冯栏说实话,请冯栏帮忙作法超度,顺理成章就能把戴桃弄到他家,可他偏要骗我们,这说明啥?
说明他心里根本没有奶奶饿死的事,就是没要到戴桃的电话,心有不甘,为了多跟戴桃呆一会,便借题发挥,找个十万火急的借口求我们救人。
恐怕他也没想到会搞成自己露馅,里外不是人的地步。
看明白这个,冯栏懒得逼他了,只是再问:“你再给我说说,你明知道奶奶已经回来了,你还提个篮子去砖打墓做什么?”
黑胖不说,是他爹发火让他赶紧坦白,他才不情愿的嘟囔两个字:“喂猫。”
这小伙简直牛逼死了,奶奶饿死他不操心,还有心情喂猫。
冯栏起身,冲黑胖爹抱拳说道:“告辞!”
黑胖爹拦我们,说了不少软话,又让黑胖给我们道歉,冯栏这才答应给他家做一场超度法事。
老太太的遗体停在开村老院子里,黑胖爹领我们过去。
路上,冯栏问道:“你三弟现在什么情况?”
“在家守着老娘的棺材,一会就能见着!”
冯栏惊讶:“你们没让警察抓他?”
黑胖爹苦笑道:“哪敢!那小子六亲不认了,也不知道这个事能判他几年,但总之不能毙了他,等他出来,还不把我们都给杀了?”
冯栏撇撇嘴,没有言语。
老院子是跟村里其他人家并排的独门独院,到了地方,黑胖爹狠狠拍门:“老三,开门,我领人来瞧咱娘了。”
院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个披麻戴孝的小个子男人,贼眉鼠眼,十分猥琐,他看看我们,打着哈切问道:“哥,这几个人是干啥的?”
黑胖爹挤进门里,随后让我们也进去,这才介绍道:“昨天罗灰子家娶鬼媳妇的事,你听说了没?”
黑胖三叔摇摇头。
“你整天睡大觉,出门也是打牌喝酒,能听说才怪了!罗灰子家娶鬼媳妇,就是这位师傅给张罗的,鬼媳妇生前的男人搞破坏,这师傅一把火把那人给烧死了,这两位是省里电视台派来现场监督的...”
也不知黑胖爹从哪听来的谣言,而冯栏也不阻止,任由他胡吹一通,最后道:“你小子干的造孽事,我跟冯师傅说了,他怕咱娘变成鬼回来掐死你小子,特意来给咱娘做法事超度。”
冯栏纠正道:“不是特意,我是收费的,先带我看看尸体。”
“那是那是,肯定不会让您白忙乎。”
黑胖三叔领我们进屋,老太太已经入棺,停在院角一间阴凉的屋子里,寿衣之类的丧葬用品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请法师超度后,立刻发丧下葬。
入冬后天气干冷,但老太太放了三天,已经有味道,我们便等在院里,只有冯栏和他家人进去看了几眼,随后捂着鼻子出来,冯栏说:“死相有些痛苦,找师傅给老太太整理一下遗容吧,时间来得及的话,今天开始办丧事,我超度一夜,明天就下葬,你家有坟地么?”
“没有,我娘生前就准备了一口棺材和老人衣,还没来得及相坟就出这事了。”
“你们父亲葬在哪里?”
“老爹和我大哥下水库捞鱼,淹死之后尸体都没找到,就烧了两件旧衣服,田里找地埋了。”
冯栏想了想,说道:“行吧,这个事你家拿八千吧,我三千,五千给那小子,让他给老太太挑一块坟地。”
黑胖三叔没什么反应,反正他也没钱。
倒是黑胖爹面露为难之色,说道:“冯师傅,价钱能不能再商量一下?请和尚做七天七夜的法事才一万五,你一晚上就要八千,我不是说你不如他们,可我花钱得花的值呀,要不你给做上三天三夜?”
“超度只要三千,另五千是相坟地的钱,若是不需要相地,可以只出三千请我做法事,你别管时间长短,有效果就行了呗,和尚们做七天,那叫佛七,他们管鬼叫中阴身,认为中阴身每七天有一次投胎的机会,所以要送亡者...嗨,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反正我就是一晚三千包安息。”
前段时间我接了个陌生女人的电话,也说一晚三千,但不包安息,包爽。
黑胖爹和弟弟交换个眼神,又犹豫半天,这才说道:“做了法事,我娘就不会找回来了么?”
“你可以一个月后,确定平安再给我打钱。”
黑胖爹十分意外,问道:“你不怕我们赖账跑掉?”
“没人敢赖我的账,除非你们全家跑到阴间。”
前有罗哥家冥婚证明冯栏的本事,后有冯栏大言不惭的保证,黑胖家还有什么不同意?唯一让我窝火的就是黑胖爹看看我,干笑着说:“那我们自己挑坟地吧,村里有干这的先生,经验丰富。”
在冯栏的指挥下,黑胖家给老太太发丧,先去村委用大喇叭发讣告,又联系小饭馆到家里办流水席,而那些询问老太太死因的乡亲们,黑胖家全推到老三身上,说他不务正业,跑出去喝酒,老太太摔倒,在院里躺了两天两夜才发现尸体。
黑胖三叔被村里的老人骂个狗血喷头,但已经很便宜他了。
冯栏画符做醮,且有的忙,我们三个无所事事,在旁边看,赶中午,罗哥打来电话,告之老何的伤势,和他儿子恢复正常的喜讯,向冯栏表示感谢,并把费用打进他卡里,而听罗哥话里的意思,还有点不想自首,想跟冯栏求求情。
这是万万不能通融的,我们都拍好片子了,他不自首,哪来犯罪分子落入法网的画面?
来帮忙的人,在黑胖家院子里吵闹哄哄,日暮时分,有个六十多岁,衣着朴素的老汉来了,年纪虽大,却有近一米八的身高,十分魁梧,撸起袖子露出的两条胳膊,肌肉虬结,怕是一拳打死我都没问题。
这老汉铁青着脸,带着一股虎虎生风的威势,大步走进黑胖家,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
我赶忙溜到墙根,免得殃及池鱼,到不单单是怕他凶神恶煞的模样,而是他的裤腰带里,别着一把刀背宽厚的剁骨刀,刀刃磨的白晃晃。
怂瓜蛋子不止我一个,这老汉一进门,院里吵闹声顿时消失,老汉环视一圈,目光在冯栏身上停顿几秒,最后朝黑胖爹吼道:“要不要猪肉?”
他的嗓门本来就大,又是怒气冲冲的腔调,院中人噤若寒蝉。
黑胖爹缩着脖子看看左右身边人,没人敢出声,他才怯怯弱弱的回道:“要不要啊?那就要一头吧!”
老汉转身就走。
走两步,又返回来,朝冯栏走去。
而冯栏抓着朱砂笔,一头雾水的盯着朝他走来的老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