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嫌我说话难听,关键是没人知道你师父是哪个鬼,拉虎皮扯大旗的道理你总该懂吧?你拉张猫皮能唬住谁?就算吴家风水很厉害,现在不也没落了?你要牢记自己振兴吴家的使命,忍辱负重,先拜到苗老头门下,等你取而代之再一脚把他踹开,重振你们吴家雄风呗,你师父要知道你是个死脑筋,得被你再气死一次。”
道理是没错,情感上却难以接受,我说容我再考虑考虑,冯栏便不说话了。
三天后,冯栏打电话说,已经替我写好拜帖,约好夜里上门拜访,让我换身干净衣裳,跟他去见苗继善。
我意外道:“二十一世纪了,见个面还要递帖子?我是不是还得给他磕个头呀?”
我说的是反话,冯栏一本正经道:“你要是能豁的出去,我觉得磕一个比较好,这老头...哎,跟你直说吧,这老头就是个封建余孽,规矩多着呢,他大儿子五十多岁了,不敢在他面前抽烟,一日三餐,老头先吃,儿子徒弟在旁边伺候,他吃完了,别人才能上桌,我都纳闷文革的时候他咋挺过来的,听他徒弟说...”
说是每年的大年初一早上,苗老头都把子孙后代带到祖坟磕头,虽说祭祖也是中国人传统的礼仪,没什么大不了,可苗老头家的祖坟里四十多个坟包,全拜一遍得磕一百多个头,每年初一,苗家人上坟的场面就和喂鸡似的,一群人不停拿脑袋砸地,十分壮观。
除了封建,肖老头还有个特点就是心黑,玄学五术,相融共生,我只会看风水那是师父走得早,没来得及教,苗老头除了相地还擅长相面和中医,凡是进了他家的客人,苗老头就是一顿忽悠,认你铁打的公鸡,也得被他薅下几根鸡毛。
亲孙子领朋友回家,老头都要给人家看看病,狠狠宰上一刀。
不过封建有封建的好处,心黑也有心黑的优点,起码苗老头对自家人很大方,凡是他族里的,没一个不帮衬,而他守旧礼,喜欢别人给他磕头,磕完了,人也给赏钱呢。
就冲这个,我暗暗决定,为了打破旧思想,弘扬新世纪价值观,我要磕到他破产。
把自己收拾干净,冯栏开车来接,去了苗老头家,村里回迁的楼房。
房子很大,二百多平米,我们到时,苗老头吃了晚饭正在小憩,他的四个徒弟轮班去他家伺候,冯栏将拜帖和礼单给徒弟,徒弟进屋请示苗老头,我们在书房等待。
没一阵,穿着睡衣的苗老头来了,七十多岁的模样,满脸皱纹和老人斑,但脸色很红润,他手上转着两个保定铁球,另一只手端着盖碗茶杯,跟他吗李莲英的派头似的。
苗老头面前,冯栏也得装孙子,见他进来,赶忙起身:“老爷子,这是我小兄弟吴鬼!吴鬼,快给老爷子行礼!”
苗老头端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我心里诽谤不已,就要跪下让他听个响,就当提前给他上坟了!
苗老头伸手阻止,慢条斯理说:“不忙,你先报了家门,山西这地界,我辈分高,你要是我徒子徒孙辈,这头也不一定怎么磕呢!”
我真后悔来这一趟,可来都来了,心里恨不得磕他一脸血,脸上却不得不挤出笑容,说道:“我学的是太原吴氏风水,八宅派,到我这是第十六代,我师父是十里铺村的吴焕章,不知道老爷子听过...老爷子,您没事吧?”
打从我说出吴氏风水,苗老头的脖子就歪了,有些古怪的看着我,等我说出吴焕章这三个字,老头端茶杯的手都抖了,他惊道:“你师父是吴焕章?你再说一遍?”
看这意思,他认识我师父?
同行是冤家,不会跟我师父有仇吧?
我小声道:“我师父是吴焕章!”
苗老头骂道:“你放屁,我怎么不知道吴焕章有你这个徒弟,这个人你从哪找来的?”
最后一句是冲冯栏说的,显然,他把我当成冯栏找来的骗子了。
冯栏示意我解释,我只好道:“老爷子,我真是吴焕章的徒弟...”
苗老头说了一句打死我都没想到的话。
“你再直呼我师哥的名讳,当心我大嘴巴子抽你!”
这老头是我师父的师弟?那岂不是我师叔?
我和冯栏都懵了,苗老头皱眉道:“你说你是我师哥的弟子,我问你,你见过你师娘没有?”
我强忍着震惊,如实相告:“没有,我是师父在朱台庙门口捡的孤儿,我师娘老早以前就去世了,师父没续娶,一直打光棍。”
苗老头又问:“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我师哥的弟子?”
这能有什么证据,国家又不给师徒关系开证明,而我师父一辈子也没和我照一张相,我只好说道:“您要是不相信,去十里铺村一问就知道了,老爷子,咱俩说的是不是一个人呀,我从没听师父提起过你,你俩要是师兄弟关系,咋一直没去看过我们呢?”
“我不去,自然有我的原因,那是当年...你少跟我问东问西,还没能证明你的身份呢!我问你,师父的宝贝是什么,传你了么?”
我想了想,说道:“您说的是定天星斗?”
“对!”
“在我手里,但我没随身带着,原先我家邻居闹妖了,师父为了辟邪,把那个罗盘埋在院里,后来我也没挖出来,担心...”
偷看冯栏一眼,赶忙把后半截话憋回去,说道:“对了,我师父家还有吴家历代祖先的牌位,您要是不信,我去把牌位拿来给您看看?”
苗老头的脸抽搐两下,说道:“看什么看?那是随便拿在手里看的东西?我再问你,你师父是不是不在了?”
“四年前走的,就葬在村里了。”
“哎!”叹息一声,苗老头神情落寞,他道:“走,带我去给师哥上柱香。”
肖老头想一出是一出,当下回屋里换衣服,要跟我回村。
趁他不在,冯栏问我:“什么情况,他咋成你师叔了?”
“我也不知道!我师父从没说过他,不能认错人吧,我师父那么特殊的名字,没道理重名!”
“应该没错!嘿,这一趟还真来对了!这老头贼封建,你当了他师侄,他的圆觉堂还要分给你股份呢,你就等着日进斗金吧!对了,那个什么斗是什么玩意?听名字挺虎气呀,你小子跟我藏私了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