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人皮7

以冯栏的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依然不知道这人皮是什么怪物。

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管它是什么怪物,既然它如此胆小,我们的胆子就大了起来。

让它出来,它居然敢不出来?!

我又把皮影箱掀开,威胁道:“皮子,快出来,否则放火烧了你。”

皮影箱里没动静,直到我接过戴桃手中的打火机,点了两下,箱中的人皮听见声音,才极不情愿的露出脑袋,用那空洞的皮眼眶跟我们对视。

别看它没眼珠子,但它肯定能看见,否则它怎么准确无误的找窗户,钻箱子?

冯栏调戏了人皮,我也把它诈唬出来,范哥心痒难耐,也要插上一嘴,他凶神恶煞的对人皮说:“你是什么妖怪,快说,不说就收拾你!”

人皮没说话。

范哥来劲了:“嘿,你个欺软怕硬的皮子,为啥不听我的?以为我不会用打火机是不是?”

范哥掏出打火机,点两下火,一点点逼近皮影箱,箱里的人皮被他吓得瑟瑟发抖,却始终没有张口,范哥下不来台,就要烧它头发,给它点颜色瞧瞧。

我赶忙拦住,劝他不要冲动,人皮终究是人皮,它没有骨骼和肌肉,能跑能跳能看人,已经很邪门了,它没有声带和舌头,硬逼它说话,实在强皮所难。

范哥说:“你不说昨天夜里它跟你说话来着?还叫你摸摸它!”

冯栏主动解释:“那时候应该是闹鬼了,包括第一天夜里戴桃掐自己,也是闹鬼,只是不清楚女鬼和人皮是什么关系。”他扭头问人皮:“你不会说话,会写字不...算了,你还是钻回去吧。”

人皮如蒙大赦,又钻回箱子,主动盖盖,可它虽然老老实实呆在箱子里,我们也不知该怎么处理,既不想让它逃走,也不敢就此睡觉,只能四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守着皮影箱。

直到凌晨时分,冯栏的电话响了,是瞎子李打来的,他怒气冲冲的质问:“你们把我的皮影箱弄哪去了?”

冯栏说:“拿走了呀,你没看到我留下的纸条?”

瞎子李还想骗我们,说什么人皮不在附近,要我们先把皮影箱还给他,天亮之后,他带我们去山里找人皮。

冯栏威胁要烧掉皮影箱,瞎子李才举手投降,问我们到底想要什么。

冯栏说,什么都不要,我们已经发现人皮在箱子里,只想知道这是个什么怪物,以及它为什么要害戴桃。

瞎子李约我们面谈。

夜已深,没有村里到县城的车,范哥开车去村里接他过来。

见了面,瞎子李赶忙打开皮影箱,见到那件装死的人皮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又质问我们为什么偷他的东西。

冯栏让他讲点道理,他都要活剥戴桃的皮,我们偷他个箱子算什么?

瞎子李哑口无言,在冯栏的逼迫下,他为难好一阵,这才说:“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得答应我,不准把我家的事传出去,也不准伤害我翠姨。”

“谁是翠姨?”

“就是箱子里的人皮,从我翠姨身上剥下来的。”

冯栏道:“你说吧,你翠姨身上没有邪气,只要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再保证不对我们下手,我可以放过她。”

瞎子李一声长叹,说道:“哎,那就说了吧,我家的事得从清朝说起,你们听过白莲教嘛?清朝嘉庆年间,闹过几年白莲之乱。”

要说这白莲教,那可是造反界中的老字号了,打从唐宋结社之后,就积极投身于轰轰烈烈的造反事业当中,虽然从没成功过,可就凭这锲而不舍的精神,以及数次影响巨大的动乱,足以使白莲教成为造反业界内的知名品牌。

基本上元明清三代,所有动乱都有白莲教的影子,要么是白莲教的残余势力,改头换面后继续造反,要么是新兴势力为了扩大影响,主动扛起白莲教这杆大旗。

嘉庆元年,白莲教首张正谟在湖北起事,各地教众赢粮景从,硬是跟清政府打了九年才被平定,而到了嘉庆十八年,白莲教支派八卦教,也就是天理教,又在北京等地起事,虽然规模比不得上一次,却连紫禁城都打破了,结果功亏一篑。

扑灭白莲教的两次造反后,清政府为了将危险扼杀于萌芽之中,满天下搜捕一切可能与白莲教有关的组织。

以前是哪个团体想造反,想尽办法跟白莲教搭上关系,这时候却成了清政府觉得谁有造反的可能,就扣一顶白莲教的帽子,派兵剿灭。

如此重压之下,各行各业都被牵连。

包括耍皮影戏的手艺人。

事情的起因,是巡按山西的御史密折上奏,山西有巫婆神汉,以皮影戏施妖术,点玄灯蛊惑乡民,图谋不轨。

朝廷下旨彻查,发现各地的皮影戏班经常在夜里演出,有趁夜聚众的嫌疑,为了不给白莲教利用皮影戏班勾搭串联的机会,朝廷下令禁演皮影戏,抓捕皮影艺人,以玄灯匪的罪名论处。

皮影戏班就此遭殃,要说无辜,那确实挺无辜,皮影戏要用烛光照亮幕布才能表演,大白天能表演个鬼,只有城里的大班子,才有条件盖一间不透光的黑屋子,那种各个乡村流窜演出的苦哈哈戏班,只能趁夜聚众,可他们能有什么不轨企图?

就是赚俩辛苦钱。

但要说那利用皮影戏,使邪术惑乡民的玄灯匪究竟存不存在?

确实存在。

那封密折里说的就是瞎子李的祖宗!

瞎子李也不知道自己这位祖宗叫啥,就管他叫李三吧。

一开始,李三只是个普通的皮影艺人,十里八乡颇有名气,说起他学会点玄灯的本事,是他三十岁那年,有天夜里赶路回家,突逢暴雨,李三便到路边的破庙躲雨。

他刚进庙,神像后便闪出个年轻人,自称是在庙里躲雨的路人,并问李三,是不是带了酱牛肉。

那天傍晚李三在地主家耍皮影,主家剩了半盘子酱牛肉,李三惦记着家里怀孕的媳妇,向老管家讨来,想带回家给媳妇解馋。

别看水浒传里的好汉们来不来就是:给洒家切二斤牛肉下酒,那是施耐庵吃不上牛肉,只能在书里满足自己,宋元明清都是禁止宰杀耕牛的,甚至许多种地的老百姓,家里都没有耕牛,所以李三才把酱牛肉当宝贝,宁可赶夜路,也要给媳妇送回去。

李三听这年轻人话里的意思,似乎想吃这点酱牛肉,他看看雨势,可能要下到天亮,想着牛肉放一夜也不新鲜,不如与这年轻人一道吃了。

当下,李三笑道:“你倒是好鼻子,我确实带着牛肉,可不能白给你吃,你拿什么跟我换?”

年轻人说:“你也忒小气了!这样吧,你出酱牛肉,我出小菜和酒,咱俩就在庙里一醉方休。”

说着话,年轻人绕到神像后,变魔术似的端出一壶酒,几碟小菜,俩人吃喝起来。

喝到高兴,李三打开皮影箱,给那年轻人演了一出。

年轻人拍手叫绝,并说:“李大哥,不瞒你说,兄弟我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我家老太君最喜欢杂耍戏曲的热闹,你若有工夫,不放到我家演上一出,老太君一高兴,少不了你的打赏。”

李三吃的就是这碗饭,赶忙问那年轻人家住何处。

年轻人说:“十瓦村往南十五里有个胡家庄就是我家了,但山路不好走,你找不到,我家也不见外人,你要想去就回家准备一下,三天后的夜里再到这庙中找我,我带你抄小路回家。”

这十里八乡,没有李三没去过的地方,却从没听说十瓦村附近有姓胡的大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