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李三的讨饶,胡来怒火中烧,一脚将他踹翻,痛骂他是个不守承诺,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李三不敢解释,小鸡啄米似的磕头。
胡来咒骂一阵,火气泄尽后,说道:“你起来吧,我不是来取你狗命的,是我妹子要来找你,我送她过来,以后她是你家的媳妇了,你领回去吧。”
当初在胡二小姐闺房里,李三对她热情如火,许下无数海誓山盟,恨不得天天赖在胡家大院,整日守着胡二小姐,可得知她是狐狸精后,别说领回家,他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磕头如捣蒜,求胡大仙放过自己。
察觉李三不想要自己后,胡二小姐心酸不已,也流下泪来,控诉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都不计较你害我家遭灾,瞒着家里的长辈来与你相会,你怎能这般绝情,不肯收留我?”
李三解释说:“不是我忘恩负义,是你我人妖有别,你去了我家,万一被人知道,有法师来收你,岂不害你性命?”
胡来说,若是担心这个,大可不必,胡二小姐一直闹着要来找李三,胡来弟兄四人为了成全她,溜到一处洞天福地,偷来灵药给她服下,已经帮她吐出横骨,脱去妖身,成了彻头彻尾的人,不过也没法力了。
李三依然犹豫。
胡来怒道:“怎么,你还嫌弃我妹子不成?”
李三说:“不是不是,是我养不起一口子人了,您看看,我现在只能吃这个。”
看到李三手中的麦穗子,胡来也有些内疚,当日若不是他突发奇想,请李三到家里耍皮影,也不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惨状,而胡二小姐死活要跟了李三,胡来也不忍她缺衣少食,便想帮衬李三一把,可狐狸精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只能从别人家运财,兴一家而败一家。
胡来说:“这样吧,前几日我听得城里李秀才家刚收一笔租子,我去给你偷来,以后你好好对我妹妹,不许她受半点委屈。”
张员外家丢财宝的事,仍在人们口中津津乐道,若是再有类似的事,傻子都会怀疑李三,李三哪敢让胡来故技重施,赶忙拦住胡来,不让他胡来。
胡二小姐想了想,说道:“哥,你不要管了,我有生财的法子,总之有我在李家,总不会叫相公和姐姐饿了肚子。”
话说到这地步,胡二小姐这一声相公算是定了调子,李三不敢再拒绝,在胡来面前许下此生决不负胡二小姐的誓言后,领着她回了家。
李三出去偷麦穗却偷回来一个女人,他媳妇自然不答应,很是哭闹一阵,可最后也不得不接受胡二小姐进李家门的事实,一来她不敢招惹狐狸精,二来李三要靠胡二小姐赚钱,否则他们两口子都得饿死。
而胡二小姐的生财之道,就是前面说过的点玄灯。
玄灯拥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就在于那根灯芯不是一般的棉花芯,而是胡二小姐吐出来的横骨。
前面说了,四个爪的畜生胸前都有一块横骨,只有吐出横骨才能修炼成人,而横骨插心时,成精的畜生既变不成人,也说不出人话,这里的人,是指白娘子那样变为人,李三在胡家大院遇到那一群其实还是狐狸,只是把他的心窍给迷住了,让他把狐狸看成人。
胡二小姐能变成人,不是靠修炼,而是灵药偷天之功,她修炼百多年的法力,都装在横骨里一并吐了出去,她用自己的横骨给李三做灯,让他出去敲锣打鼓,引人来看皮影戏时,就用这盏玄灯照亮幕布。
狐狸精最擅长迷惑别人,在玄灯的作用下,即便是最稀松平常的表演,人们都觉得无比精彩,而那玄灯还有致幻作用,能让观众在看皮影戏的同时,吸了毒似的飘飘欲仙。
如此一来,想看李三耍皮影的人络绎不绝,每一场演出都让观众慷慨解囊,倾力打赏。
不过玄灯虽好,胡二小姐却也给李三下一条禁令:玄灯只能在乡野使用,不许去富贵人家,若是非去不可,只能正常表演,不可点玄灯。
李三不解,胡二小姐也不解释,只让他照这句话去做,一旦犯了忌,就会家破人亡。
上一次没听胡来的吩咐,倒了大霉,这一次李三不敢再犯,谨记胡二小姐的叮嘱,即便县太爷听说那给狐狸精耍过皮影的李三又在表演,观众甚多,特意请他去府上耍戏时,李三都不敢卖弄,只是用自家祖传的本事。
就这样过了一年,李三媳妇再次怀孕,赶上一天有空闲,李三进城给媳妇抓安胎药,就到当初救他一命的老人的医馆。
那老人一见李三的面相,大吃一惊,说他乌云盖顶,眉生血痣,不日将有灭门之祸。
中医会相面算命,这不稀奇,看的准不准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李三信这老人的话,赶忙请教:祸从何来?
老人掐指一算: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句话有两个意思,一是李三没惹事,是麻烦主动上门,二是这一劫是老天爷降灾,躲不过去了。
说来说去,还是不知道祸由何起,不过天灾落下来也是人祸,老人让李三回去好好琢磨一下,看看能否想到祸事的根由。
李三回到家,立刻告诉胡二小姐,后者也没个主意。
惴惴不安的过了三天,那老人主动登门,说是知道李三有何祸事,要进屋详谈。
李三不让他进屋,因为屋里有胡二小姐。
这一年来,胡二小姐深居简出,李三心里有鬼,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他家多了个女人。
老人问:“你家里有什么怕我看到的?”
李三表情僵硬,说道:“没有,就是我媳妇有些不方便。”
“放屁!她血崩都是我治好的,还有什么不方便?你让开,我非要进去瞧瞧不可。”
李三拦着门,两人僵持不下,那老人来了脾气,撂下一句:“你不让我进,我也知道你屋里有啥,钻着只狐狸精,是吧?你小子死到临头了!”
说完,老人转身就走,李三追在他身后求饶,并询问老人如何得知他家里有狐狸?
老人说:“知道你祸从何来不?就是你点玄灯惑人心的事发了,县太爷准备拿你去问案!你小子狗屁本事没有,就和狐狸精打过一回交道,这玄灯不是它们给你点的,还能是你点自己天灯不成?”
李三大惊失色,赶忙向老人求教。
那老人说,前日他到县太爷府上治病,县太爷随口向他询问李三的情况,县太爷虽然没说什么,老人却留了心,后来向师爷打听,这才得知,前些日子京里派出的巡按御史走访到县城,听说李家皮影的大名,换了白龙鱼服,到戏台暗访。
李三耍得皮影戏,在御史眼中平平无奇,可再看其他老百姓,一个个看的如痴如醉,御史觉得事有反常,暗中打探之下,得知李三曾与狐狸精有瓜葛,而再看几次,又发现李三耍皮影时,一灭灯,老百姓便从痴醉中醒来,御史由此断定,那是一盏惑人心神的玄灯。
御史跟县太爷通气后,立刻将李三的情况具折上奏,恭请圣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