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们一起哭泣

天啊!开篇的伏笔在这里显出了巨大的作用,我哪儿有那么多钱啊?而且我的身份证怎么办?我瞠目结舌地看着阿鹏,进退两难。

结果连想都不用想,我这样一个穷学生还是得拍下去。我无力地往回走,远远地看见了那项可怕的轿子。

血红的颜色在阳光下射出灼人的光。在轿子顶上,依稀站着一个女人,可我仔细一看她又不见了。

我的天……

后来,阿鹏还是通融了一下,他说利用之前我拍摄的一些镜头,再加上电脑的制作,可以对付着把“抬新娘”这一段应付过去。这太让我高兴了,不过还不能高兴得太早,因为新娘出轿子的镜头,还是得我来拍。

拍摄那天是中午,阳光极其明媚,我能感觉到在场的所有人都非常紧张,他们担心的不是我表演得好不好——事实上我演成什么样他们都不在乎,他们只担心那个死去的“新娘”会再一次出现。

按照计划,我先坐进轿子里,之后我就钻出来。坐进轿子里的我心跳得像擂鼓一般,我甚至不敢向左右看,生怕那个女人再一次突然出现在轿子里,然后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对我似笑非笑。

“A!”听到阿鹏的口令,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摆出端庄的样子掀开轿帘。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红色的物体挡住了我的视线,那是条新娘的裙子,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样。我顺着裙摆往上看,只见那个死去的“新娘”就立在轿子前,垂着头面对着我。

她堵在轿子的出口,我根本就出不去。我急得快要哭了,却也不敢动手推她。就在这个时候,我注意到她的嘴巴一咧,哭了。

是的,她哭了。我第一次仔细地看她,除了眼睛有些奇怪之外,她长得真的很漂亮,而且她似乎没有伤害我的意思。她只是咧开嘴,眼泪顺着苍白的脸流下来,胭脂被她的泪水染成一道道的红泥。她看上去那么伤心。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瞬间特别安静,好像阿鹏等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拍摄出了问题。时间像是静止了。我受到了“新娘”哀伤情绪的感染,一股酸楚也在我的心底升腾开来,我的眼眶一热,居然也哭了出来。

于是,我和她,一人一鬼,都穿着红色的嫁衣,相对呜咽。

天啊,事后回想起来,这真是太奇怪了。但是就在当天,这件事情真实发生了。我还记得我哭了一分来钟之后,阿鹏大叫一声“卡”,然后兴奋地冲过来对我说:“你演得太好了!”

我这才想起来,按照剧情的规定,我本来就应该在下轿的时候哭一段的,越伤心越好。

我跟着阿鹏去查看刚刚拍摄的镜头,那里根本就没有出现女鬼的身影,只有我在即将下轿的那一刻柔媚地哭泣。我演得那么自然、那么顺畅,那简直就不像我。

我感觉,那个女鬼在帮我。

或者说,她其实在帮整个剧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蛇也很可怜

不管怎么样,事后我拿回了我的身份证和我应得的钱。钞票让我阴郁的心情好过了一些,我买了两杯冰淇淋,请阿鹏过来一起吃。

阿鹏也没客气。事实上,这个年轻的导演除了扣我身份证时有些凶之外,其他时候对我还是很照顾的。

他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向我道歉:“对不住,其实我也没有办法。自从出了那件事情之后,总导演就特意分出一个组,专门拍这段最容易出事的戏。这部剧的投入已经够多了,戏不能改,导演为了钱,不顾死活也得拍。

没办法,他就让我来负责。我资历浅又没有后台,只能跟着吃哑巴亏,还连累了你。”

我笑了一下表示不介意。其实我真的不太介意,虽然害怕,但是我觉得阿鹏、四个“轿夫”,还有我,我们大家都是可怜的人。既然都是可怜的人,那就别记仇了。不过我还是想起了那个死去的“新娘”。我试探着问:“那个女演员也不太坏,她好像没害我,就是有点儿吓人。”

“她人不坏。”阿鹏的脸色一下沉了下去,“我指的是她生前,她活着的时候是个不错的女孩,但是走错了路。你知道她为什么能拍这部戏吗?因为她和我们导演……但她不像别的女演员那么势利,她是真的爱我们导演的才华,所以想和他结婚。”

“结婚?那怎么可能?”连我都知道这事不可能。

“她就想结婚,但是导演不同意。所以,那天上轿子的时候,她自己带了毒药,穿着嫁衣死在了轿子里。她真是个独特的人,居然爱得那么深,选择以

‘新娘’的身份死去。”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遍布了我的全身。我突然想起那天立在轿前痛哭的“新娘”,当时她是多么绝望。也许她真的想结婚,只是她爱错了人。然而在最后时刻,她还是引导了我,帮助剧组顺利地完成了拍摄。

那是一个绝望新娘的最后心愿吧?

上映了

后来我再也没有做过群众演员,那天的事情我也没和别人讲过,因为我觉得不会有人相信我。

但是今天,我还是决定把它以文字的形式说出来,因为这部电视剧前几天上映了,里面还有我的镜头呢。虽然只有短短的一段,但我觉得这一段背后的故事已经超过了整部电视剧的意义。

请原谅我不能说出这部电视剧的名字,因为那样会有人说我炒作。我不想炒作,我只想说出自己的经历。希望当你们看到那个新娘流泪的镜头时,能够体会到那种痛苦和哀伤。

谨以这种哀伤,祭奠那位绝望的新娘。

谁还记得,城郊那栋五层小楼,残破的楼体,斑驳皲裂的墙壁。

谁还知道,这栋小楼里曾经发生了什么?环顾四周,或许无人记得,无人知道了。那个阴冷的身影,鬼魅般浮动于婆娑的树影之中。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种种离奇,种种阴森的画面、情节如泉涌的水一般,疯狂涌上脑海。

可能,有人记得,有人知道曾经的某些残破的往事。无非是,他们蛰伏了起来,不愿,也不敢直面那些血色的回忆;无非是,他们隐遁了,用隐遁来换取自身的滋生,匕首一样凶残的双眸中射出道道幽兰的光芒,寻觅,捕获。

午夜十二点,黑聚拢成团团阴森,覆盖于某座不知名的城市上空。

总会听到阵阵凄鸣的呼唤,总会听到阵阵绝望的哀嚎,总会听到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每个重音都是铿锵有力,有种复仇的快感,痛快淋漓。时断时续,时缓时疾。

没有人知道这声音源自哪里。这里是城郊,荒僻的郊野。偶尔见到几只乌鸦落到一栋五层的小楼上休憩,小楼旁侧伫立三颗粗粗的树干,树干几乎高过楼巅,唯独树干上光秃秃,哪怕是零星的树叶也不见一枚。七月,同周围郁郁葱葱的野草构成剧烈反差。楼体被野草淹没,似乎要将一切东西都淹没。深夜,冷风袭过。倍感阴森冷酷。

B

朱耀冥很疲倦,踉踉跄跄地踯躅。他是个过客,一个浪迹天涯的歌手。

朱耀冥走过了无数个城市,历览了无数人情世故。他说,对于他来讲,这一切无法是过眼云烟,繁华也好,冷淡也罢。霓虹下的欲望,白炽路灯下的凄凉,总归是云淡风轻。流浪,才是他永恒的生命。

清晨的雾气方才散去。踏上晨曦的湿漉,朱耀冥走进了一座城市。

如往常一样,他打算觅个小小的饭店,慰劳一番饥肠辘辘的肚子,然后选个开阔的地带,盘坐,弹奏他那拿手的吉他。

骤然回首,朱耀冥吃了一惊。惊愕地张开大嘴,任凭晨风吹打飘长的发髻,久久伫立沉思。

这是哪里啊?一栋五层小楼,三颗粗粗的树干,茁壮地屹立于泥土中。

朱耀冥一阵眩晕,一阵迷糊,他扔下手里的包裹,细细辨认这一带景象。晨露弥漫了整个世界,透过雾气,隐隐约约可见这是一较为奢华的建筑群。

五层下楼构成了这建筑群的主调,霓虹闪烁,灯红酒绿。四周,镶嵌,簇拥了许许多多小的店铺,亦是色彩缤纷,争奇斗艳。

凭借依稀的记忆,朱耀冥相信,自己同这里有千丝万缕的牵葛。这里,一种变异的奢华,畸形的清淡。似曾相识的印记,让他知晓,这里不是城中央,这里是偏角一隅。哪怕是一粒尘沙,上面也写满了荒僻。

朱耀冥无力回忆,被魔力般吸引,一步一步靠近这栋五层小楼。清晰了,这是一个酒店,高档酒店。

“先生早啊!您用餐吗?”说话人一袭白衣,白白的面孔,奶油小生一般惹人喜爱。留了帅气的平头,个子虽然不高,很精神。朱耀冥疏忽了,未曾留意白衣人来自何方。他缓缓地盯了盯白衣人,又瞧了瞧五层楼的宾馆。

“哦!我路过。您是这家宾馆服务生吧。”朱耀冥指了指楼上,再问,“我想知道,这家宾馆营业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