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李扬的案子暂时以自杀结案。
但是,出于学医的敏感,陈羡芸觉得李扬的死另有原因。她通过这些天来冯晓婉的异常表情,首先怀疑到了冯晓婉的身上。然而,李扬死的时候冯晓婉确实在外地,医疗队长是医院里的要人,他作的证很有分量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次日,冯晓婉的桌子上又多了一枝黄色的玫瑰。
那玫瑰很新鲜,显然是刚刚送来的,颜色娇艳得异常,让人一看就非常不舒服。冯晓婉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可是大家都说并没有什么陌生人来过。
正在这个时候,一条短信发来了,今天的玫瑰你喜欢吗?我回来了,我会一直给你送的,显示的号码是李扬生前的。
我给了他一张清单。他为我准备好了我所需要的一些设备。
我把这间出租屋仔细地消了毒。小茹带着求饶的眼神望着我,而那个男人眼中依旧流露着不屑。我走过去的时候,男人甚至挑衅地挑了挑眉毛。我用满是乙醚的毛巾捂住了他们的鼻子。
我才不会生一个死人的气。
我把手术刀交给苏警官之后,耸耸肩说:“我会救人,但是不会杀人。你只要把刀插进这里就可以了。”我指了指男人脖子上的动脉。
苏警官没有犹豫,把刀狠狠地插了进去。血像喷泉一样,喷出了好远。我喜欢他爽快的性子。
苏警官把手术刀还给我,然后躺在了于术台上,疲惫地说:“开始吧。”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手术,虽然在解剖室里的尸体标本上做过很多次了,可拿活人做实验还是第一次,因此不免有些紧张。可当我颤抖着用手术刀划破他的皮肤,露出了内脏时,我兴奋得忘记了紧张,手也越来越快,越来越稳。
不知道是小是乙醚的剂量出了问题,小茹醒了。她眼睁睁地看着我做完了手术,声音在她的喉咙里颤抖着,身体不住地颤抖。直到我缝合上苏警官的伤口,她的眼睛里开始流出恐惧的泪水。
我愤怒了,她不应该这样卑微。褪去了高傲的小茹已经不能让我心动了。此刻,她仅仅是欺骗过我的女人。
看着那个男人敞开着的胸腔,我丝毫不会介意再多做一场手术。
继续等待
人总是要学会耐得住寂寞。
闲暇之余,我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小茹。我把她禁锢在我的地下室里,为她准备了一个四面都是镜子的房间。她的身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每一次遇到B型血的人,我都会从他们的身体里取走一个器官,移植到小茹的身体。我把赵大娘孙子的那颗肾移植到小茹的身上之后,她的身体里已经没有属于她自己的内脏了。她现在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砰”地一声,门被人撞开,几个穿着警服的人冲了进来。
其中一个队长模样的人指着我喊道:“不许动。”
我听话地坐在那里,微笑地看着他们。其他几个人在这有限的空间里搜查着。我看到了站在那个队长身边的赵大娘。此时的她神情冷漠,眼神凌厉,又变成了那个不怒自威的居委会主任。
赵大娘说:“警察同志,我亲眼看到黄警官走进来。我一直等到晚上也没见黄警官出来。”
哦,原米佳卉姓黄。
再刻意的低调也会有引起别人注意的那一天。我只选择那些穷凶极恶的人下于,毕竟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坏人的失踪而兴师动众。但是赵大娘的孙子是个例外,这个处在叛逆期的孩子还有一个惦记他的奶奶。
赵大娘报了警,我无疑成了最有嫌疑的人。他们派了一个警察到我这里做卧底,就是佳卉。我用迷药迷晕了佳卉之后,套出了佳卉的身份。
我当然不会直接问她,因为对于做过特训的人员,这些是没用的。我的办法很简单,我只是把警校历年来的考题选了几道来问她。她居然都答对了,看得出她的成绩一定很不错。
还记得我前面提到过的那条短信吗?这一切都是那条短信告诉我的。
一阵搜查过后,警察们一无所获。赵大娘的脸上挂不住了,直向警察们赔不是,说可能是自己看花眼了。
队长模样的警察换了一种口吻对我说:“柯医生,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希望你能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我微笑着说:“叫我柯君就行,牙医算什么医生呀。”我知道几个小时以后我又会回到这里做我的牙医,在这里等待着猎物上钩,在这里和命运博弈。
临走时,我送了赵大娘一盆月季花。她一定不知道,花盆的土壤里还有他孙子身体的一部分。
在不经意问,那个队长冲着我挑了挑眉毛。
是的,他姓苏。没人知道他曾经给我发过一条短信,也没人知道,他的胸膛里此刻正跳动着一颗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心脏。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坏人。如果一定要我为自己定义的话,我觉得我像一张网,一张为这个世界过滤掉渣滓的网。
我把赵大娘的孙子扛到了我的地下室里。入口是一个很隐蔽的所在,就算你仔细观察也找不到门和地板之间的缝隙。
地下室里足有上百人,他们躺在一张张货架一样的床上。这些都是走进我诊所里的人,我早就说过,只要走进我的诊所,决定他们生死的就不再是命运了。我根据他们血型的不同,将他们有序地排列在各个位置。
他们没有死,只是处于昏睡的状态,靠着一种昂贵的营养液维持他们的生命。只有活人才是保存器官最好的容器。
这个孩子是B型血。这么多年来,我对B型血的人有着近乎于狂热的偏执。
手术刀划破他的皮肤的时候,那种感觉是难以言喻的。就像孩子总是喜欢破坏东西一样,那是身体里最原始的躁动。
我取走了他身体右边的那颗肾,其余的器官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的身体被我粉碎之后就会埋进种植月季花的土壤里。尸体是最好的肥料,这也正是我的花能绽放得那样迷人的原因。
或许是迷药剂量的问题,或许是命运被我反将一军之后的恼羞成怒,佳卉居然醒了。虽然睁开了眼睛,可她的身体还是不能移动,也没有办法发出声音。她目睹了我解剖那个孩子的过程,血腥的场面和味道让她的身体开始颤抖,眼神中也流露出了一个女人应该有的孱弱。
可是我的心却沉闷得像堵了一块石头。这眼神多像小茹啊。
有些记忆是难以忍受的疼痛,稍一回想便会血流不止。那是连时间都无法治愈的伤口。
还记得那是在大学的自习室里,我去拿刚刚遗忘在座位上的笔记。
小茹百无聊赖地翻阅着我的笔记,那慵懒却透着孤傲的样子,我永远都忘不了。
从那天开始,小茹成了我的女朋友。尽管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办法相信这是真的,但我还是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突如其来的幸福。
我更加努力,一个人抄着两份笔记,只是为了能让小茹在寝室里多睡一会儿。考试前我给小茹画复习重点,只是为了让她不挂科。我跟小茹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她回复我的那些短信虽然只有几个字,但让我感觉这些付出是值得的,因为我真的爱她。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喜欢溜进教学楼的解剖室。白天,我躲在同学之间观察,只有到了晚上,我才会偷偷地一个人亲手解剖尸体。
我喜欢一个人静静地不被打扰地观察人的器官,而且我缝合伤口的技术已经相当成熟。这里平时白天都很少有人来,更别提晚上了,所以没人会发现我的秘密。
走出解剖室的时候,我特意从小茹的寝室楼前走过,只要看一看她的寝室,我就心满意足了。大家有暗恋的经历,就谁也别笑话谁了。
灯还亮着,小茹是不还在复习呢?我幸福地想。
路过篮球场时,长椅上传来了小茹的笑声和一个男人窃窃私语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小茹说:“放假的时候,我们去丽江玩吧。”
那个男人戏谑地说:“那你的男朋友怎么办?”
小茹问:“你说谁?”
那个男人笑得更轻蔑了:“就是那个自闭的怪人啊!”
小茹轻蔑地说:“他?我就是用他来帮我抄笔记,要不我哪儿有时间跟你在一起啊。我连手都没让他碰过。”
他们的笑声像毒蛇一样钻进了我的耳朵。耻辱让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我哭得像个孩子。
残留着尸体味道的手术刀在我的口袋里蠢蠢欲动。仇恨是一个邪恶的种子,滋生在内心最黑暗的土壤里。
擦了擦没出息的眼泪,我觉得我又变回了自己。
当一个人经过器官移植的手术之后,身体上会存留着器官捐献者生前的一些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