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大伯那里借来电筒,他还给我披了件雨衣,我走路速度快多了,唉,李大伯老了,被他儿子气的,思想也糊涂,开始说胡话了,明晚外婆下葬,这里风俗,我们要给她送葬,李大伯居然说成接风。
终于到家了,大门锁着,我把雨衣和电筒放在门口石阶上,准备去找蓉儿,可是李大伯嘱咐过,究竟出了啥事我也不清楚,忍了忍,还是先去外婆家,问问妈妈是怎么回事,外婆过世,全家人都在那里帮忙。
外婆家灯火通明,哭声一片,院坝里搭着避雨的篷布,帮忙的乡亲很多,大家忙忙碌碌,没人有闲工夫招呼我,堂屋正中央停着外婆的尸体,旁边准备好了一口空棺材,尸体前面燃着香和纸,妈妈、姨娘她们跪在那里痛哭。
大舅腰缠孝麻在招呼客人,有新来的客人他都会下跪迎接,这是咱们这里的风俗,老人死了,孝子必须对前来奔丧的客人下跪迎接,哪怕是个小孩甚至是晚辈或者一条狗来了都得下跪。
“妈妈,妈妈。”我跪到妈妈旁边,妈妈眼睛红肿哭的很伤心,看着妈妈这样我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农儿,我的儿啊,是你吗?”妈妈哭的更伤心了。
“妈妈,是我,我是农儿,我回来了,妈妈”
“我的儿啊,你想死妈了。”一声痛哭,妈妈晕了过去,此刻我才发现妈妈消瘦了很多很多,一年不见妈妈怎么瘦成这样了啊?
眼睛红肿的厉害,一看就是天天哭泣造成的,外婆的离去一定给妈妈太大的打击,妈妈经常说外婆很辛苦,没能好好孝敬她一天,就怕外婆死了,来不及尽孝,说道这里妈妈常常会掉泪。
妈妈晕倒在我面前,我赶紧去抱她,跪在旁边的小姨娘看到了,抢先把我妈扶起来,妹妹和众亲友也来了,他们把我妈抱起来,一群人围着灌热水,掐人中。
没人理我,平时最疼我的小姨娘也懒得看我一眼,别人扶走了妈妈,她又在外婆的尸体前哭的死去活来;在门口招呼客人的大舅也赶进来看看我妈的情况,我忙叫了声“大舅”。
他没理我,只是抱怨着,“都怪这农农,把他妈气成这样,你说,你妈妈上辈子欠了你什么啊?要这样来还你吗?”
听到这,我心里犹如刀绞,我究竟咋了?我做错啥了?你们都不理我,难道真的有人中伤我,而你们都不相信我吗?
我正想找大舅解释一下,妹妹先打断了大舅的话:“大舅,别再提我哥了好不好,我们都当没这个哥,再也不在妈妈面前提起半句,免得他伤心,可是今天妈怎么又想到他了?妈啊,您醒醒吧,妈妈”
连妹妹也这样说我,莫非我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了?难道我失忆了?可是做错事大家可以打我,可以骂我,我会改的啊,就像早有约定似的,都这样对我不理不睬,莫非这是对我的惩罚?
妹妹和一些亲戚扶着我妈妈回去了,可是乡亲们,甚至连儿时的玩伴都不理睬我,他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好像我就是个多余的人。
外婆在堂屋里焦急的翻找着什么?看到眼前的场景她似乎很诧异,她想扶起正在痛苦的小姨娘,她又想招呼忙碌着的乡亲们坐坐,她还想抱抱最小也是她最疼爱的小外孙。
她回身看到躺在堂屋中间的尸体,还有旁边那口空棺材,她怔住了,她呆呆的站了几分钟,最后她回卧室拿了两件打满补丁的衣服扔进棺材里,走出堂屋,再回首望了望居住大半辈子的屋子。
然后她走到我面前,对我微微一笑,说:“咱们该走了”,接着穿过人群,沿著门口那条小路向远方走去。
这是外婆的灵魂,灵魂已经走了,她的尸体还躺在屋内,我见到鬼了?天啊,今天我亲眼见到了传送中的鬼,还是刚刚去世的外婆。
我似乎没了恐惧感,我得赶快回去看看妈妈的情况,我们离的不远,很快我回到了家门前,妹妹正要关大门。
“妹,我回来了,别关门”
妹妹没理我,只听她嘴里念念有词在说着什么,走到她面前,只见她脸色苍白,眼睛呆呆的盯着门口的石阶,嘴里说着:“哥,你回来干嘛啊?妈妈被你折腾的还不够吗?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妹妹我还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吗?如果你真回来了,你就和外婆一起走了吧,爸爸还需要你去照顾呢?”
“妹,你胡说些什么啊?你们这是怎么了啊?”我正欲跨进门内,“砰”的一声,妹妹把门关上并闩死了!我恨不得一脚把门踹开,一巴掌给妹妹打过去,我是你哥啊,你这么对我,还诅咒我,巴不得我死了,爸爸过世三年多了,你怎么不去照顾他?
可你是我妹啊,你知道哥从小没骂过你,没打过你,一直护着你,可是今天你怎么这样对我呢?你让哥寒心啊。”
屋内传来妈妈和妹妹的痛哭声,还有亲友们在相劝,我拼命拍打着门,呼喊着妈妈,只听妈妈撕心裂肺的喊到:“我儿回来了,快开门啊!”,很明显妈妈被众亲友控制住不让来开门。
“哥,你究竟要干什么啊?你要怎么样啊?你是不是要害死我们母女你才心甘啊?”妹妹在屋里哽噎着。
“妹,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哥冒雨摸黑的跑回来,没有人理我没人在乎我,只有李大伯借了雨衣和电筒给我,就算真的有人在说哥的什么过错,咱们是一家人,你也应该问问我啊,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吗?
“哥,昨晚有人看到一团鬼火从小坪头燃到我家门口,你自己到门口看看吧,李大伯已经死了半年了,被埋在小坪头,他坟前的纸只烧着了一半,晚上经常有人听他说他的钱只有半截。”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走到门口一看,我放在石阶上的是一件纸做的雨衣和一个纸糊的灯笼,根本没有电筒,灯笼被雨水冲刷得快散掉了!
看来我是被鬼魂缠身了,我有阴阳眼了。
被鬼魂缠身并不可怕,可妹妹她们为何避之惟恐不及?还不让妈妈见我?其中必有蹊跷,莫非蓉儿不辞而别也是这个原因?对,我得找蓉儿了解一下,蓉儿脾气很好,就算惹她生气了,也顶多半天不理我,从来不会这样的。
蓉儿家也不远,我冒雨来到她家门口,大门紧闭着,门口有一堆纸钱燃完的灰烬被雨水冲刷的到处都是,屋内有一些残余的木条和木屑,看着很眼熟,有一根被锯掉的大木方,那形状一看就是做棺材用的,啊,莫非?天啊,这不会是真的。
我跌跌撞撞向二楼爬去,歇斯底里的呼唤着蓉儿的名字,蓉儿住在二楼,从小一起长大,这里我很熟悉,顾不得多想,没开灯我就直接闯了蓉儿的卧室里,蓉儿静静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眼角挂着泪水,明显消瘦了很多。
“蓉妹,你怎么了?”我紧紧抱住日思夜想的蓉儿,泪水哗哗的流下来。
“骗子骗子大骗子,农哥骗子”蓉儿狠狠的撕扯着我背上的衣服,“骗子啊,你怎么一直不来看我,我等你等的好辛苦啊,我们说好生死相依,永不分离的,你忘了吗?农哥,大骗子”
我们紧紧相拥,除了痛哭再说不出一句话来,楼上的灯突然自己亮了起来,蓉儿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随即卧室内的灯也自动亮了,蓉儿一怔,突然双手发狂似的乱舞,边舞边喊:“你们出去,你们走吧,别理我,让我和农哥呆一会儿,出去啊,快出去。”
屋里没有其他人,但是我知道有股神秘的力量想把蓉儿带走,我紧紧抱住她:“蓉妹,别怕,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带走你,我们生死相依,永不分离,你放心,我说话算话”
卧室的门又自动关上了,一声叹息后,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蓉儿推开了我,静静地坐在床上:“农哥,你妹妹今晚请了余神仙来家里,你快回去看看吧,你和他还有一段孽缘未了呢,昨晚余神仙还来我家了,给我们每人身上都贴了符,我把我的撕碎扔掉了”
余神仙?对了,我想起来和妹妹通电话时那个神秘的声音了,那就是余神仙的声音,我和他打过赌,那是一个有关“扑丧”的传说,他说外婆扑丧了,四月初四必死,现在外婆死了,他说我也要死,看来他真的赢了,因为我已经打定主意随蓉儿而去。
扑丧是我们这里祖上留下来的一个传说,说一个人死了,特别是凶死的。非正常死亡,和死者相互牵挂着的人,在发丧那天灵魂会出窍并趴在死者的棺材上与其一起下葬,一旦此人灵魂下葬,少则几天多则一年便会死去。
所以我们这里发丧总会有一个活神仙。也叫阴阳先生,类似道士和尚。跟在棺材后面,拿着法米,活神仙施了法术的大米和桃树枝条不停的往棺材上泼洒和拍打,防止有灵魂来扑丧,除非灵魂能忍受这米打荆抽的剧烈痛苦,否则一般不会轻易扑丧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