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猛然想起健哥媳妇之前对我说的话,“男的又付了一星期房租就出去了,再没见他回来。”我一骨碌爬起,穿上鞋就往三楼冲去。
309门口,味道越发浓郁了。
我举手敲门,无人应门。我想破门而入,又担心警察盘查不好应付。想一想,下楼,钻到大堂接待台那翻抽屉,想找到309的备用钥匙开门进去看一看。
翻了一阵,无果,猜想是健哥随身带出去了。突听身后有人问,“你在找什么?”
我一惊,回头看见小文。他几时进来的,我竟然没有注意。
小文似是知道我在想什么,朝对面墙一颔首,说,“我从那来。”
我顺着看去,看见那副仕女簪花图
一扫之下,只觉画上似是有些不同。仔细端详了下,原来不同之处是画中仕女的脸部朝向。上次我看这幅画的时候,仕女脸冲外,我还暗暗夸过画中人姿色颇佳,此时却又朝里了。突然我记起来刚到旅店登记时,仕女的脸就是冲着里面的,我还遐想了一下她的容貌。
我明白了,对着小文惊赞起来,“你是画妖?”画妖啊,换句话说,是物灵啊。这稀罕物我还是头一次遇见。
小文没有否认,施施然朝我走了过来,微皱眉重又发问,“你在找什么?”
“啊,钥匙。”我回过神,“309的。”
小文眉头皱得更深,“你要309的钥匙做什么?”
“那女鬼。”我解释,“很可能是309的住客。”
小文不信,“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它一次。”
“哦?见过一次你还不确定?”小文真是怀疑论者。
“我只见过她的背影,没看到脸,化鬼时她穿着的是睡衣,而且她的喉咙被切断了,说不出话来,”我继续解释,“再说,那时我以为是你在跟我捣鬼,所以没深究。”
小文来到我身边,打开被我忽视了的暗屉,里面有一个木板儿,扣挂着一枚枚钥匙。他翻看一阵,取下一把捏在手里,说,“我同你一起去看看。”
走道里的腐尸味成功的消除了小文的怀疑。
我俩并肩站在309门外,小文捏着钥匙立刻就要开门,我阻止了他,先伸手敲了敲门——如之前一般,无人应门。
接着我用眼神示意,小文打开门来。
混着蛋白质的腐烂臭味,一群苍蝇兴奋的在屋里盘旋,发出嗡嗡噪音。这群逐腐生物啊,真是神通广。不知道这么细的门缝,这么紧闭的窗户,它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顺着苍蝇的指引,我们看见了一具躺在卫生间淋浴房地下已经中度腐烂了的女尸。淋浴的花洒笼头还在哗哗的浇着水,将她身上的衣服泡得看不出原样,只能依稀分辨出,那是一身碎花睡衣。
我已经十分确认了,不用验尸我也知道,死因肯定是因为喉咙的那道口子。她死的那晚就到了我的房间,假如当时我能稍微耐心一点,或许凶手能被当场抓住。
我叹息一声,拉着小文退出房门。
小文问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回,“先把健哥找回来,让他报警。”
我到周家门外的时候,道场已经做完,老道在一旁坐着喝水休息,健哥和健哥媳妇正帮着陈枫在收拾。我将健哥拉到一旁,咬着耳朵告诉他,旅店出事了,发生凶杀案了,赶紧回去报警吧。
健哥吓得脸色煞白,连说了几声,“这怎么可能。”说完了回身四下张望,看见自家媳妇忙碌的身影,提高了声音道,“妹儿,我回店照看一下,你先在这里收拾着。”健哥媳妇闻声头也没抬,回了个“好的哇”。
话音未落,一个尖锐的女声突然从周家房内呼啸而出,“我的儿哇。”接着周大妈奔了出来,撕心裂肺的再喊了句,“不见了啊。”喊完朝老道扑了过去,把老道吓得手一个不稳,茶杯落了下来。
一只手斜地里伸来,将茶杯稳稳托住。是陈枫。他动作极是迅速,另一只手已经把周大妈给拽住了。
老道连声发问,“怎么了咧?怎么了咧?”
周大妈继续尖着嗓门叫,“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我的娃好好的在床上睡觉,你一个道场做完,他就没了,你说,到底怎么了咧。”
老道忙反驳,“娃儿长着腿哩,他想跑我管得着嘛。再说了,我来是捉鬼的,不是来给你捉娃儿的。你再这么闹,我不管了啊。”
周大妈也急了,“你,你,你鬼捉住了么你?”
“捉鬼只能晚上啊。”老道回,“祭告了天地了才能捉。鬼这么好捉,你自己怎么不捉去?”
周大妈说不过老道,目标转向了健哥,“健哥,你说,该怎么办?”
健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健哥媳妇忍不住插嘴,“你家娃跟我们家有关系么?。就算他丢了,也是在你自家里头丢的,你盯着我家爷们干嘛。”
周大妈一噎,不知说什么好,愣了两秒忽然盘腿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这个乱,健哥心急火燎的想回旅店去看个究竟,这里周大妈拽着他不放,僵持间我看见一个黄毛丫头躲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正是那天和这个周小子一起开房的女孩子。只见她眼珠子骨溜溜转着,一副在偷笑的表情。
我将手一指,点着那女孩,说,“周大妈,你儿子不见了,问她要吧。”
周大妈顿时来了精神,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哪个哪个?”
“就那个~”我回,“那个穿着绿色大裤子,黄色短袖T恤的女孩子。”末了又不怀好意的加了句,“就是那个家里开裁缝店的。”不得不佩服我记性好,人家嚼舌头的话我能一个重点不拉的给记下来。
那女孩慌了,赶紧往后退。
周大妈一眼看见,小跑过去殷切的问,“娜丫头,你知道我儿子去哪了?”
“哎呀,我哪知道啊,哎呀。”女孩被后面的人给挤了回来,没能跑脱,她气恼的盯了我一眼,之后忙向周大妈表白,“我真不知道,打前天起我就和豆子哥没见过面了。”
周大妈抓着这根救命稻草不撒手,“你可得跟大妈说实话,他可病着呢?”
趁着他们纠缠不清,我一拉健哥,“走,先把你自己家里事情搞定再说。”健哥忙点头,跟着我挤出人群,赶着回了旅店。
小文一直等在大堂,见到我们回来,脸色露出些微轻松的神色。健哥上前一步,抓住小文的手着急的问,“真的有人死在房里了?”
不知什么原因,小文突露恍惚之态,眼神迷蒙,没有立时回答。
健哥放开小文的手,奔向柜台,边道,“我要亲眼看一下。”
小文继续迷瞪,如梦游般把手里攥着的钥匙递给健哥,“钥匙,在这。”
我一把抢过钥匙,拦住了健哥,“别看了,怕你做噩梦!报警吧!进房的人多了,容易破坏现场。”
健哥搓搓手,“是啊是啊。”
小文像应声虫一般,“是啊。”
健哥奔到接待台一侧的电话机旁,拎起了话筒,伸指头按键的时候又犹豫的扫了我们一眼,“那我,可真报警了啊……”
我没耐心,一伸手啪啪啪的,帮健哥按了“1”“1”“0”。
电话通了,健哥道,“你好,同志,呃,是这样的,有个事情想向你们汇报一下。”
我好,无语。
警察叔叔们很兴奋,至少我看见进来的五个警察里有仨面带跃跃一试之笑。
县城人民的围观热情,再度成功的被吸引回健哥的旅店。
接下来的事情就属于警察的例行公事了,调查、采样、拍照等等,旅店里的人都被带到警察局去盘查,包括我和小文。
我只说我在旅店休息,闻到了怪味道,就去找小文,然后一起发现了女尸——大部分都是事实,小文的回答跟我的差不多。倒是健哥被盘查了很久,因为那对男女来登记时是健哥接待的,店主也是健哥。
健哥出警局时我们仨,闻讯而来的健哥媳妇,小文,还有我。一起围上去,只见健哥灰头土脸,一脸颓色,说,“登记的时候,那男的用的是假身份证,警察说,由于我的疏忽,导致他们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
回了旅店,健哥茫然的扫视着室内。
一楼还好,除了作为重要证物之一的登记簿在第一时间被警察收去之外,其他的倒也没啥损失。尸体也已经被警察搬走,309外贴了张封条。
令人烦心的是街坊邻居的老凑在一起议论,边小声嘀咕边用眼神偷偷瞟小旅店。那眼神就是我这个旁观者也知道不怀好意得很。
幸灾乐祸乃人之常情。
不知不觉又到晚上,我们五人一人占据木沙发一角,不知坐了多久。
小文突然欠身,摸到开关,啪得一下将灯打开,突如其来的光让大家都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健哥媳妇起身,去接待台那找到暖水瓶,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水。
我捧着水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问,“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健哥苦笑了一下,“还能怎么办?等事情过了再说吧。”
健哥媳妇道,“要不找人来看看风水、转转运?”这个提议挺好的,出了这种事,要是不做点功夫店没法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