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心疼

李萍当然是一个聪明的人,而且十分聪明。她望定我,道:“你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会进入一种状态,一旦进入这种状态,你发现你的思考方式都会改变。”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常人叫撞邪,宗教叫入定,在科学看来就是走进了一个进空间……”

李萍说这些话足以表明她丰厚的知识和联想能力。

我喃喃重复着李萍的话:“……撞邪,……入定,……进入一个空间……”撞邪对于常人来说十分的诡异也很可怕,总之对于常人来说这绝对没有一丝的好处;入定相对于宗教来说,尤其是佛家,在古天竺便有释迦牟尼坐于菩提树下入定而获得重生之说,好些西藏高僧也会入定,使得自己提高一个思想程度;进入一个空间这种解释十分的有趣,也很新颖……

“可否解释一下呢?我想我不是足够笨。”

“天不早了,我想我该下班了。”

我虽然对于这些很感兴趣,感觉探讨这些东西,也十分有意思,但是我的手还一拍:“好的,我想我们去吃饭。”

李萍微微点了一下头。

李萍有一辆车,一辆白色的小型宝马车,我说:“由我来驾驶。”

“算了吧,你现在已经是一个精神病人,精神病人是不可以驾车的。”

我苦笑道:“好吧。”

于是我就坐在了车子的副驾驶,车子慢慢行去。

“我们到哪里吃?”李萍问。

“你说呢?”

“最好清静点的,那样我们就可以探讨刚才那几个问题了。”

我“嗯”了一声:“安得楼?”安得楼是城郊一处颇小的古式酒楼。

“妥了。”

“你可知安得楼出自哪里?”我和她闲聊起来。

李萍笑了,笑的几乎趴在了方向盘上:“同志,我想我至少还上过初中……‘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杜甫的文,我如何不知?”

我“嗯”了一声:“看来你还有一些知识。”

她“切”了一声。

我们二人聊得十分融洽,也很快乐。

“你对于奇异的事非常喜欢?”李萍问。

“是的,很喜欢,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僵尸这个东西的,但是我却亲眼目睹了这个东西……而且这个僵尸还喜欢吃人,专吃少女……”

李萍的身子抖了一下,脸色登时变了一下,对一个女孩子讲这个实在不合时宜,我道了一声:“抱歉。”

她敛容,显得一副轻松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类认知的实在的少,不过如果我遇到这种僵尸就不会怕。”

我点了一下头,表示对前面一句话的赞同,然后我针对后一句话提出了疑惑:“为何?任谁见了都会怕,我当时就吓得四体筛糠……你为什么不怕?”我侧过头看她,她的侧面就像美神用剪刀裁剪一般好看。

“我当然不用怕了,僵尸吃的是少女,可能称得上少女的,自然年龄不会超过二十,而我恐怕早已过了四五年……”说完这一句话,我却颇感苍凉。

像李萍这样优秀的女孩,应该不乏追逐者,我不知她为何单身,但至少我也不会问,问这些问题,恐怕不大好。

谁知道李萍却缓缓地说了一句话:“人要是能够预知未来该有多好,这样就可以知道自己未来的另一半是什么样的了。”

对于这一句话,我颇感兴趣,我道:“如果能够预知未来,那不光可以知道这些,任什么都知道,比如何时生老病死,都了然于胸……”

李萍缓缓点看了点头,可是我却看到她的脸庞显得很凄然,她的心中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如果不是想到了什么,她不会这样。

我当然十分好奇,但是这是她心中的秘密,我也不便打听,对话暂时终止,我只是默默地看着外面的风景,不过六点一刻,外面不是太黑,此时车子已经行驶进了一条相对荒僻的马路。

谁知李萍又开口了,她的声音显得十分苍凉:“人若能知道该发生的,至少只是一样也好……”

我不禁疑惑问了出来:“你为什么总是希望人能够预知呢?”

她转过头来:“难道你不想吗?”

“想。但是却不像你那么强烈……”

李萍顿时沉默了一下,她的嘴唇嗫嚅着,我想她要哭,但是她还是竭力忍住,她喃喃的说道:“如果能够知道未来,我的父母便不会在我十五岁遭到车祸了……”

她的话像是雷电一样击中了我的脑袋,我浑身不禁颤抖了起来。车子陡然被刹住,她整个人忽然趴到了方向盘上,她的身子不停地抖动着,但是却没有一丝声响,我知道她在哭,只是她不愿被我看见。

我知道了一点,李萍的父母曾经经历了车祸,而且死去。正如李萍说的,如果一个人可以预知未来,自然可以避过车祸。

我就在一旁陪着李萍,一句话说不出,我知道我的任何安慰都不足以使得她怎么样。我懂她的这种感受,但是不足以懂全部,因为我只是失去了一个母亲。对于她来说,我还是幸运的。

她的身体抖动的越来越剧烈,因为痛,因为这是痛彻心扉的痛。我不知怎么的,居然情不自禁靠近了她,而后她也感受到了,身子忽然猛地一转,整个人扑到了我的身上,她的头就趴在我的肩膀上,我可以分明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

我轻声对着她的耳朵道:“哭吧……”

她非但要哭,而且还要说话,她说话几乎说不成句子,因为身子抖得太厉害,她几乎是说一句哽咽一句,但是她也在竭力控制自己。

她说道:“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我十五岁失去了父母,家里只有一个奶奶……她还是一个哑巴……你知道吗?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想这个老天,该有多么的不公?他们只是骑着车子下地(到田里干活)……便遭到车祸……那天,我还特地做了鱼等他们呢……”

我终于明白一句话了:这个世界上最不会笑的人,是喜剧演员。

同样的,心理医生是不是心理最有问题的人呢?而恰恰李萍就是一个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