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歌谣

遥远的歌谣

阿哲实在不喜欢眼前的这个地方,穷乡僻壤、寸草不生。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张昊来到此地,只觉得眼前一切是对自己的一种煎熬。虽然他的家乡原本也是农村,可已经有十年没有回去过了,而且家乡也早已变了样子。因此,实在无法想象十年后的今天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地方。他随意瞥了一眼身边的张昊,只见刑警队长也是一脸的不满,唯有叶莉似乎并没有为此而感到一点的怨气。

“唉,我说叶警官,上级的情报会不会是假的啊?二十五年前的大盗凌峰会藏匿在此处?”张昊指着眼前的一个个砖土砌成的平房,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咧嘴说道。

“上级的线索应该不会有假,就算是假的,我们也可借机来体验一下田园的农家生活,这不是很好吗?”叶莉似乎对眼前的环境非常享受,一边说着,一边乐此不疲的四处张望。

“得了吧,还体验农家生活呢?如果凌峰真要是藏匿在此处,那么我们可就要一直潜伏下去。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要先找个住的地方啊。你看,如今这里连个旅馆都没有,我们又不能去县城找地方住,难道要我们露天扎帐篷?”

叶莉斜眼瞄了一眼张昊那无赖般的表情,生气的说道:“张警官,我们是来查案,不是来享受的。你要是觉得委屈了,那么可以走。”

“别呀,我不也只是说说而已嘛,你不要生气。这样吧,我看咱们就和乡里人说是来此体验生活的驴友,看谁家里有空余的房子,姑且先租住几天,等案子有了眉目咱们再想别的办法,怎么样?”

“恩,我看也只能这样了。阿哲,你觉得怎么样?”叶莉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娃娃脸男人,轻轻地问道。

此刻的阿哲正在四处张望,一听到叶莉在叫自己的名字,不由慌慌张张的说道:“哦,我没意见。”

“恩,这样最好。我和张昊都是公务在身,可你却不一样,只要你没意见那我们就这么办。”说着,叶莉在前面带路,一行三人直径向村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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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波不知道自己将这三个人留下到底是对是错。眼前的这两男一女据说是从城里来此体验农家生活的人。魏波不明白,自己放着好好地生活不去享受,为什么要到这种荒郊野外来受苦呢?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山间农民穷尽一生都想脱贫致富早早离开这个落后的乡村,而有钱人却想要过一过农民穷苦的日子。这就像吃惯了大鱼大肉而渴望吃到一点煎饼那样,真的是让人不可理喻。虽然他觉得这三个人非常可疑,但最后还是收留了他们。理由是一个因为自己缺钱,第二实在是因为自一年前爷爷去世后,偌大的一个四合院从此变得空空荡荡,如果再无人居住就真的要荒废了。

“请问,几位要住到什么时候啊?”魏波看看左边那个魁梧如金刚般的先生,又看了看右边那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弱小男人,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夹在他们中间的那么漂亮女人的身上。这时,女人开口了——“哦,我们具体的安排还没有想好,也许会在这里多住上一段时间吧。不过您放心,钱我们一分都不会少给你的。”

“钱到没什么。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你们放着城里好好地日子不过,干嘛要到我们这种地方来啊。”

“城里日子过习惯了,想出来散散心。你放心,我们不是什么坏人。”说完,女人对着魏波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哎呀,您多想了,我并没有将你们当什么恶人看待,否则也不会留下几位。只是我们这偏僻乡村条件差了点,屋子又长时间没有打扫了,所以...”

“这个请你放心,我们一会自己打扫就是了。对了,看你年纪不大,怎么,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女人好奇的问道。

“啊,父母死得早,去年相依为命的爷爷又过世了,如今家里除了我以外还有自己的女朋友。”魏波似乎有点不愿提起自己的往事,所以在说话的过程中头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来。

女人似乎看出了这一点,于是急忙说道:“如果没什么事,我们想先去打扫一下房间,以便晚上休息。”

“那好吧,请几位跟我来。”

说完,魏波向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他们带向院子北边那座硕大的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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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卫生打扫到一半之后,阿哲终于迫不及待的第一个冲出了房门,屋内的粉尘让他几乎窒息。来到院子里,他将自己的左手扶住旁边的一棵老槐树弯腰大口大口的吸气,仿佛要将全世界的氧气都收入自己的肺里。

“叶警官,你们先忙着,我到外面去走走。”说完,阿哲便逃兵似的向大门口狂奔而去。

“地还没扫完那小子就跑了?”张昊从屋内露出半个脑袋,冲着无人的院子抱怨的说道。

“唉,这也不能怪他,谁让你硬要将他拉来。”屋内传来叶莉捂着嘴巴含含糊糊的声音。

“什么是我硬要把他拉来,这是他父亲的意思。子成父愿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是说这次的行动之所以叫上阿哲,是因为他的父亲?”叶莉也实在受不了屋内呛人的尘土气味,连忙出来透了口气。

“是啊。因为他的父亲一直由于当年没有亲手抓到凌峰而遗憾不已,于是让我帮他说个谎,希望能带阿哲一起来侦破此案。其实这也可以理解。”张昊一边说着一边点上了一支烟。

“张警官。”

“怎么了?”张昊疑惑的回头看了看一身家庭主妇打扮的叶莉。

“你一天到底能抽多少烟?你也不怕被呛死。到外面来也呼吸不到一点新鲜空气。”叶莉一边捂着自己的口鼻,一边眉角上挑的瞪着张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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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打扫卫生的阿哲此时心里有一种脱离魔掌的感觉,他看着周围那一排排笔直过头的玉米杆,顿时感觉回到了儿时的童年。记得那个时候,他经常和村里的同伴一起去捉蚂蚱。他还记得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自己终于知道了葵花瓜子其实就是向日葵的果实。真是向往小时候的那段美好的回忆啊!他抬头看向自己头顶的蓝天,感觉比平时更加的洁净。

“喂,你是干什么的!跑这来偷东西吗?”这时,从玉米地里突然露出一个头戴草帽的脑袋,瞪着一对圆圆的大眼警惕的看着他。

“您...您好,我是来体验乡村生活的学生,迷了路所以才来到这里,真是不好意思。”阿哲因为紧张顿时感觉自己有些语无伦次,等静下心来才发现,眼前是一个差不多已经年过七旬的老人。

“体验生活?哦,你是来写生的吧?最近我们这里经常会有一些学生打扮的人来此游玩。怎么,就你一个人吗?”老人仍然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啊,不是我一个人。我还有两个同伴,不过他们并没有和我同行。”

“哦,是这样啊。小伙子,你初次来到这里,可不要到处乱跑啊,真的会迷路的。”老人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烟丝,之后将它们放入手中的烟袋锅里点上火,美美的抽了起来。

“请问老人家今年贵庚?”阿哲小心翼翼的问道。

“什么?贵庚?哼,你们这些城里人都是这样,平时不干什么正经事吧,说起话来倒是让我们摸不着边际。你直接问我今年多大了不就行啦。”老人有左眼微微瞄了阿哲一下,顺势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说的也是,那么您今年...”

“老汉我今年七十二啦。”

“哇,这么大岁数还要出来耕地?”阿哲瞪大了双眼吃惊地问道。

“哼,不种地谁来管我吃饭啊。哪像你们城里人,天天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还整天嫌这嫌那。”

阿哲顿时被老人的话堵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悻悻得离开。可他刚走几步,突然看到玉米地里好像正有人在盯着自己,让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那...那是什么?”阿哲指着不远处的玉米地,结结巴巴的说道。

“那个?那是稻草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老人一脸瞧不起的看着阿哲那张几乎就要扭曲的脸。

“哦,原来是稻草人啊。”

阿哲顿时将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说的也是,自己连真人假人都没有看清就在这里大呼小叫的,难怪老人会有如此的表情。

“关于这稻草人啊,我们这里有一首歌谣,年代远了我记不太清了,大致是这样——稻草人啊、稻草人,草芥做衣立田中,风吹雨打都不怕。稻草人啊、稻草人,天做棉被地做炕,护我庄稼护我田...哎?后面...后面记不起来了。”老人拍着脑袋恨恨的说道。

“哦,年纪大了就是这样,老人家也不必自责。我看天快黑了,自己也该走了。”说完,阿哲急忙向老人打了个招呼,之后急急忙忙的离开了玉米的。

“哼,现在的年轻人啊。”老人望着阿哲的背影,摇头叹息道。之后,他转身向玉米地里走去。

老人越走越深,一个个的稻草人与自己擦肩而过,当他就要走出玉米地的时候,突然感到好像有人正在远远地望着自己,那种感觉,就像无常鬼正伸着他那长长地舌头来向自己索命一般。老人急忙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不住的抽着旱烟。他终于定了定神,鼓起勇气朝那个方向看去。

“我的妈呀——”

老人顿时惨叫一声,跪坐在了地上。他看到不远处的一片庄稼地里正立着一个满身稻草的人,那并非真正的稻草人,因为他的脚下已经被一摊鲜血给染红了,一根根的铁钎就那样硬生生的扎在他的躯体里。更加诡异的是,那人的手中还紧紧的攥着一个和庄稼地里一模一样的稻草人偶。

——稻草人啊、稻草人,草芥做衣立田中,风吹雨打都不怕

——稻草人啊、稻草人,天做棉被地做炕,护我庄稼护我田...

等老人冷静下来,胆怯的看了看四周之后,急忙连滚带爬的冲出了玉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