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周炎发作,码字已经成了一种折磨。所以,平时还是要多锻炼。
潘长河的问题,一点也不新鲜。梁健上一次已经从沈连清口中得知了大概。所有的问题,归根究底到最后,不过都是个钱字。
潘长河殷勤地梁健端茶倒水,也就是为了这个字。
他应该是从徐京华那边得知了最近安吉拉项目的进展,不得不说,人的脑子是一个很神奇的物件,总是能想到各种各样利己的主意。
在潘长河眼中,安吉拉项目那是一块大肥肉,他想分上一口。
怎么分?
潘长河一边给梁健将服务员刚刚送进来的小盅端到梁健面前,一边状似随意地说道:“现在程序都还没走,这个时候,我去把土地收过来,安吉拉方面是不会有所察觉的。就算察觉到了,临头一脚的事,他们也不会怎么样的。”
梁健看着潘长河,土地的价格虽有波动,但不会很大。现在安吉拉项目的事情,泾县的人老小皆知,潘长河想去赚这个便宜,很难。他这么一个大老板,去打这个主意干什么?梁健想着,就问:“你是个大老板,干嘛还去想着点小钱!”
潘长河嘿嘿一笑,道:“苍蝇腿也是肉嘛!不瞒您说,我现在手头上的流动资金都套在了另一个项目里,我这么做,也是想早点把钱给楚市长,好让他把补偿款的窟窿给补上。要不然到时候这补偿款不到位,村民们闹起来,您心里不痛快,我这边也过意不去不是?当初电池厂的事情,您是帮了大忙的,我再怎么也不能给您添麻烦!”
潘长河这话刚说完,楚阳忽然看了梁健一眼,神色惊讶。梁健心底也是一惊,这潘长河应该是故意这么说的。当初电池厂的事情,梁健是故意将自己给摘了出来,没想到潘长河倒是好,一句话,就让楚阳起了疑心。
梁健心里多了些不悦,道:“当初帮了你大忙的,是楚阳,要不是他点头,我是不同意电池厂落户荆州的。这一点,你不知道?”
“您不是最后也不是没反对吗?不反对,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所以,看在荆州老百姓和楚市长的面子上,您再支持我一次如何?”潘长河堆着笑,笑得很是谦卑极了。
潘长河的嘴素来都是能把死人说活了,而且总是满脸笑容,让人都发不出火来。梁健不想跟他纠缠,他想打安吉拉的主意,可梁健却并不那么想让他得逞。梁健不相信潘长河是真没钱,电池厂的投资不小,那点补偿款应该不成问题才对。照梁健来猜,潘长河动这个心思,应该不仅仅只是为了钱!
这一点,梁健看得清,楚阳未必看不清。他不至于笨成这样,可楚阳今天却坐在这里,不知道潘长河是怎么说服他的。
梁健脸上已经没那么痛快了,目光瞧向楚阳,道:“我听小沈说,你最近状态不是很好,怎么回事?”
潘长河见梁健没接他的话,脸上笑容滞了一下后,立即又恢复如常,拿过杯子喝了口水后,自顾自地开始吃东西。
楚阳听到梁健问他,低头回答:“可能年纪大了,这身体状况没以前好了,最近总是觉得累。”
梁健看着他:“你还没到退休的年纪就开始说老,是不是太消极了一点。这可不像以前的你。”
楚阳酸楚的笑笑,这时,潘长河又插进话来:“楚市长工作辛苦,尤其是我那个电池厂,给楚市长添了不少麻烦。这一点,我要给楚市长陪个罪!”
梁健觉得今天这样跟潘长河扯皮不是个头,潘长河这人,你不把话说穿,他就能一直装傻纠缠下去,直到你同意为止。梁健想了一下,便道:“如果电池厂真的在资金上有问题,那就先停工,等潘老板的资金没问题了,再开工。我相信,荆州老百姓和楚市长都还是能理解的。”
潘长河神色一凝,一眨眼的功夫,又立即堆起了更加真切的笑容,讨好道:“梁书记,您这不是跟我开玩笑呢!这箭都在弦上了,哪能停下来不发!这电池厂早一天建好开工,就早一天为荆州,为太和市创造产能,创造GDP,同时还能解决荆州的用工问题。您看,这拖一天,就是损失啊!”
“最重要,还是你的损失吧,潘老板!”梁健忍不住讥讽了一句,潘长河呵呵地笑笑,道:“我是个商人,不赚钱干嘛还做生意,您说对不对,梁书记?”
看看他的笑脸,再看看楚阳的脸,梁健心里的不耐烦膨胀到了极点。于是,便对潘长河说道:“我还是那句话,电池厂资金出问题,那就先停工,等潘老板你的资金没问题了,再开工。”
潘长河脸上掠过一丝难堪之色,这时,他朝楚阳看了一眼,楚阳会意,犹豫了一会,低着头朝着梁健,艰难地开口:“梁书记,这电池厂,恐怕不能停!”
梁健皱眉:“怎么就不能停了?你什么意思?”
楚阳欲言又止,梁健的不耐烦逐渐升级为怒气,哼了一声,道:“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了,那该停就停!”
“书记,电池厂也不是非停不可的,只要您肯帮忙……”楚阳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梁健拉着脸打断:“帮忙?帮什么忙?帮着你们去骗泾县的老百姓?你也是个市长,这话你怎么就说得出口?”
楚阳脸色倏地白了。梁健说完,气倒是解了,可看着楚阳苍白的脸色,心里顿时又有些过意不去了。楚阳是个什么样的人,梁健也清楚,他要不是没办法,估计也不会坐在这里,将自己处于这样难堪的地步。
但话已经说出口,是收不回来的。梁健叹了一声,缓和了语气,道:“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但是这个安吉拉项目的事情,早就在泾县传开来了,这个时候,潘长河去收地,哪户人家愿意出手?你们这也是在给我出难题啊!”
谁料,梁健这话才出口,楚阳脸色倒是没变好,潘长河倒是看到了机会,立即就插进话来,道:“梁书记,您放心,我们保证不给您出难题。这事情,不用您亲自出面,您只要给区里打个招呼,具体的,我和区里去谈,不用您出面!我知道,您忧国忧民,是个心里装着老百姓的好领导,所以您放心,该给泾县老百姓的,我一分不少,都会给他们。”
梁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目光盯着楚阳,他低着头,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看来刚才梁健的那句话对他打击很大。梁健在心底叹了一声,自从上次楚阳被省里带走之后,虽然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可到底心境上还是不一样了,人也没了以前那个劲头。
这时,正好门外有人敲门,笃笃地敲门声,让梁健松了口气。进门来的是小许。他进门前,楚阳借口去洗手间,站了起来,跟等小许进来,低着头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小许看了他一眼,疑惑地问:“楚阳同志是怎么了?脸色怎么不大好看?”
“他肚子不太舒服。”潘长河回答。小许看了看梁健,又转头笑着对潘长河说:“潘老板,那边嚷着要你过去跟他们喝酒,你不去转转?”
潘长河愣了下,立即就笑着说道:“去!去!怎么能不去!那我现在过去,那许处长,您可帮我招待好梁书记。”
“放心。”小许笑着将潘长河送出门后,顺手将门带上,然后坐到了梁健旁边。看了眼梁健的杯子,道:“梁书记,真的不喝一点?”
“今天不是喝酒的日子,改天吧。”梁健道。说完,他看着小许,问:“许处长找我,是有话想说吧?”
小许嘿嘿了两声,奉承道:“梁书记火眼金睛,我这点小心思果然藏不住。确实有点小事,想请梁书记帮个忙。”
梁健心里凛了凛,口中笑着说道:“许处长现在是省长秘书,你都办不到的事情,我能办到?”
“我也就是借了省长的光,说起来好听而已,您是实权派,掌管着几十万人的生死呢,哪能是我这个秘书能比的!”许处长的奉承话说起来顺溜极了。梁健心想,能在徐京华身边当秘书当这么久,果然这说话的功夫也不是盖的。他笑了笑,道:“许处长夸大了,什么生死不生死,那也不过是组织上照顾,混口饭吃。”
“您都是混口饭吃,那我们岂不是没路可走了?”小许说道:“您放心,以您的能力,这事情,绝对就是说句话的事情。您就帮个忙吧!”说罢,不知何时,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此刻拿了起来,要敬梁健。
梁健拦住他,道:“酒,今天肯定不喝。”
“那事情呢?”小许试探着问。
梁健迟疑了一下,问:“你先说什么事情?”
小许微喜,忙说道:“就是我有个亲戚,最近考上了你们太和市的公务员,马上进入面试了。他这个人性格有点内向,面试难度有点大,想请您帮忙说句话。”
“就这个事?”梁健愣了一下,他以为小许这么大的阵仗,会是件什么大事,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件小事。
公务员考试笔试能过,说明理论基础上是没问题的,面试的话,打声招呼,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在下面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那您是答应了?”小许赔着笑,显得小心翼翼。梁健看到他的笑容,心里忽然又多了一丝犹豫,这一犹豫,就多了个心眼,假装随口问道:“他考的是哪个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