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怒啊∶“做牛做马,还有喘息的时候,何况他有病,为什么不让他休息?”
红卫兵∶“臭小子,你竟敢顶嘴。”说着,手中的木棍就朝天龙的脑袋打了下去。可天龙是练家子,见木棍打来也不闪,反手捏住木棍往怀里一带,叫了声∶“趴下。”
这手指一松,那个红卫兵站不住脚跟,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撞破了头,擦伤了脸,还磕掉了两只大门牙,惊得几百个壮汉全围了过来。那红卫兵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怒视了天龙一眼后,走了。
有个壮汉朝天龙竖起了大母指∶“小子,有种。”
另一个壮汉说∶“这家伙仗着他爹是村干部,横行乡邻,是该揍。”
又有一个说∶“这狗伢在这吃了亏,八成回下岭村找人去了。小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如让他爹逮着了你,不拆了你的骨头,也会让你脱层皮。”
姚为听了大惊∶“小天龙,你快走吧,离开这鬼地方,能跑多远跑多远。”
天龙死活不走∶“姚伯,如我一走,那小子必把气出在你身上,就你这身子骨扛不住一顿打。我不走,拆骨剥皮随他便,死在哪都一样,随他们怎么着吧。”
一个壮汉摇头叹道∶“真是条令人敬佩的硬汉。”
可第二天天刚亮,狗伢果然带着一群人闯入了水库工地,将天龙绑在了一棵大树上。他的全家不论男女老幼轮番上阵,皮没剥,骨没拆,但油光光的藤鞭把天龙抽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可他还不觉得解恨,用没门牙的嘴叫嚷∶“快!把这小子吊在树上。”
听了这话,吓得姚为忙从一堆乱柴里钻了出来,跪倒在了狗伢的脚下,泪声俱下,苦苦哀求∶“他已不行了,你就饶了他吧。如你要解恨,就把我吊起来。求你。求你放了他吧。”
早已忍无可忍的几百壮汉,见狗伢非但不放天龙,还叫嚷着要把姚为也吊起来,憋在胸口的怒火终于喷发了出来。既没有暗示,也不用动员,壮汉们纷纷提着铁锤,拿着木棒,一步步地朝狗伢全家走去。
狗伢他爹一瞧不妙,忙大手一挥,带人就跑。大家急忙为天龙松绑,给他喝水,冲洗伤口。有个壮汉红着眼圈,扫视了一下人群后,用手指了指人堆∶“你。你们俩个。还有你。你。和我一齐抱着天龙出山。
”
就这么,山间的小道上,六个壮汉象在玩接力赛跑似地轮流抱着天龙抢时间,到了中午终于冲进了公社卫生院,将天龙往手术台上一放,说:“快。快救他。”
可这医生看了天龙一眼后,摇着头说:“他是现行反革命,县里有指示,我们不能救。”
有个壮汉愤怒地揪住医生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怒声吼道:“快救,不然我现在就掐死你。”吓得这医生连连说“嗯”,壮汉这才放下了他,在一旁监督他抢救天龙。而另五个壮汉全累趴在了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当壮汉把天龙抱进那间小屋时,在场的老革命们,全哭了。
送走了壮汉回来,俞峰对儿女说:“习文,往后砍柴挑水全由你做。凤英,小天龙我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他,不许偷懒。”
又对其他人说:“我们拿些东西出来,偷偷地去找当地老乡换只老母鸡和鸡蛋,给小天龙补补,不然他就没命回滨州了。”大家连连点头,可找了老半天也找不出一件象样的东西,这下全傻了。
“爸,我有一件新棉袄。”俞凤英说着,钻进了柴草堆里,翻了一阵后,拿出一件花布棉袄得意地说:“那天他们来抄东西,我拿了棉袄就钻进了柴草。爸,给你,换老母鸡去。”
可有谁料到,俞峰好不容易用女儿的花棉袄换来一只小公鸡,可还没来得及下锅,就被村干部拿走了。“妈了个巴子。”见俞凤英望着天龙哭个不停,白一秋怒了:“老子南征北战,枪林弹雨,还没有什么能难住老子的,可今天却为一只鸡,几只鸡蛋犯愁,这革得是什么命吗,老子想不明白。”
这时有几个男女知青走了进来,将手上的鱼鸭鸡肉往桌上一放,带头的江海笑笑说:“我们五个都是从滨州来这里插队的,就在七里外的上岭村。小天龙在工地上的事,在知青中间都传开了,人人都夸他是条汉子,我们这些滨州人都脸上有光。这鱼是河里抓的,鸡是自己喂的,鸭和猪肉是用稻谷换的。”
俞峰听了很是感动,一把握住江海的手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太谢谢你们了。”可江海挥手笑笑说:“谢什么,都是滨州人,聪明人都知道,你们是冤枉到这里来的。
再说这小天龙,在滨州就是条汉子,新科金榜太保,就因为闹了批斗场,就成了什么小小反革命,真他娘的扯蛋。往后,每隔七八天的,我们就送吃的来,但照顾小天龙,就拜托你们了。”
“那段时间,真是沾了你的不少光,吃了那么多佳肴,乐得凤英做梦都在啃鸡腿。”
俞习文回忆完后这么一说,天龙也乐了,摇头笑笑说:“说实话,见你们兄妹吃得这么香,我只能忍着谗,就连你爸留给我的两只鸭腿,也偷偷地让凤英给吃了。对了,寒琴她们把凤英接了过来,你会有想法吗?”
俞习文摇摇头:“没什么想法。说真的,我这个当官的哥哥,也不能给她带来什么,这已经很惭愧了,也对不起死去的父母。既然她这么重情义,死都要爱你,那只有随她喽。”
天龙:“还有,邱炳魁他们这批人,如长久没有事做,我肯定约束不了他们。到时,他们必然会弄出点什么事来,讨债不成必砍人,我不想再看到这种事。你们市委,应该有个说法,安定团结嘛。”
俞习文点点头:“为这事,我们昨天还在聊,公安局,劳改局的局长都到了,可这类人数实在太多,政府又没这笔安置他们的专用资金,聊来聊去,结果还是空聊。你有什么好建议?说来听听。”
天龙:“说来说去,还是你们厉害,凡头疼的,解决不了的事,全往我身上推。嘿!你们还真把我当成了能胶,到处乱粘。说建议,我确实有一个,而且是综合性的,也保证管用,但……”
俞习文:“别停住呀。把但后面的话说了,我们议一议,是否可行。”
天龙:“现在他们这批人,共三百十七个,其中女的有四十二人。我打听了一下,在过年前,还有一百多人刑满释放,这么大一个量放在社会上,谁也不会放心,也包括你我。现在,三百十七人中,有二百七十八人在城东码头做各种生意,其他人都在地下讨债公司里混饭吃。
如市政府能将城东码头划为一个小小的经济特区,城管也别有事没事就往那里去,那四月十六日的大案,就不可能发生。说白了,在那里做生意的全是非法经营,谁有营业执照啊?再说了,这些人打架在行,既不怕抓,又不怕关,放出来后闹得更凶。我认为,只要他们能在城东码头太太平平地做生意,就别再去惹他们了。”
俞习文:“可他们也太那个了,乱设摊,乱拉客,吃了别人的东西不掏钱,真没个章法。”
天龙摇摇头,叹息了一声:“我早说过,他们就是这种人,但需要引导,而不是排斥。不然,要拘留所,要劳改农场干什么,抓住罪犯一枪蹦了,那多省事。”
俞习文:“瞧!你说着说着,又激动了吧。别太激动,你心脏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