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身外之物

众人见他肥胖的身体在大笑声中上下颤动,都觉有些滑稽,但却无人陪笑出声。

赵正一人笑了几声,见座下众人都面有忧色,不禁收敛笑容,奇道:“逆贼已经伏诛,各位将军却为何仍是这般愁苦?”

依旧是第五琦开口道:“逆贼虽已伏诛,但陷在洛阳城内的讨逆盟也只剩了我们几十人。韩先生临死前曾说,讨逆盟名单可能已经泄露。所以……”

第五琦此话半真半假,讨逆盟名单本就掌握在盟主达奚珣手上,而他现在算是死忠于伪燕,若说名单已经泄露,倒也还说得通。

但他言语之中,却并未将哥舒翰留给自己的羊皮纸上信息透露,显然要试试这赵正是否能够信任。

说到这里,第五琦故意停顿下来,细长双眼瞟过赵正胖脸,观察着他面上神色。

赵正听到讨逆盟名单泄露,眯成缝的双眼里精光一闪,转瞬而逝。

不等第五琦说完,胖脸上便显出惊讶之色,截口道:“所以我们都危险了?!”

第五琦将他神色收在眼里,点点头,道:“现在贼首虽死,但权柄却落到了安庆绪手上。如果讨逆盟名单真的泄露,这里叛军处处,我们唯有先逃出此地再说。”

不经意间,第五琦又将洛阳已落在安庆绪手上的信息透露出来。

场中虽只有第五琦一人说话,但李钰等人并未闲着,漫不经心间却仔细留神四下动静。

赵正闻言,略略沉吟,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胖手砸在椅子上,郑重道:“事不宜迟,我们速速离开此地。”

说罢,便扶着椅手艰难站起。

众人见他如此坚决,也齐齐站了起,对他的信任强了几分。

许是李钰举止幅度大了些,在他站起的瞬间,身上一个重物掉落在,砸在场中一声闷响,将众人目光都给吸引过去。

看清那物,却是一块被锦帕包裹的四寸见方的东西,看它砸在地上的分量,想来定是玉石一类东西。

本来一脸平静的赵正见着那物,肥胖身躯微微抖动了一下,但马上便即恢复如常,只当什么也没看见。

但他的一举一动,又怎能瞒过第五琦和李钰的双眼。

李钰见那东西落地,快速弯腰将之拾起,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对着赵正尴尬一笑,道:“身外之物,身外之物。”

在他的言语中,这身外之物自然乃是黄白之物,东都一片混乱,他们逃出东都捞点身外之物也属正常。

赵正也回之一笑,并不在这些小细节上纠结,对众人道:“虽然时间紧迫,但各位将军长途奔驰,早已疲累不堪,不若先休息片刻。”

李钰和第五琦闻言,相互交换了个眼色,面上显出一丝犹疑。

赵正看到他们迟疑,笑着补充道:“在我治下,巩县守军多有忠于李唐将领,如果我稍加鼓动,必能成为一大助力,到时闯那武牢关也好蒙混。”

李钰等人这才恍然,自是对他大加赞赏,如果真有巩县守军一道闯关,说不定还真能成为一大助力。

于是众人在赵正安排下,先到巩县最好的酒楼福满楼休息用饭,而他则处理县内事务,密谋到时鼓动城中将士随他逃亡。

双方相约一个时辰后便即启程。

这福满楼虽说是巩县最好的酒楼,但却一点也不奢华,只是空间较大而已。

此时虽然刚至清晨,但因了有县令吩咐,酒楼老板也早早开门做起了这一行四十余人的生意,当然,一应费用自是记在了县府头上。

四十余人在厅堂中分五桌坐下,人人刀不离手甲不离身。

坐下片刻,店中小厮便为各桌端上热气腾腾的面条,烙了许多胡饼。

待每桌人暗地里用银针验过桌上食物后,众人才开始动手吃食。

李钰、徐慕白、第五琦等人坐在一桌,漫不经心地吃着食物,时不时向店门瞧去。

大约半柱香后,店门外闪进三个着麻布衣衫的普通小民。

三人见着堂中全是银铠将士,不由愣了愣,但现在只有李钰那一座还有几个空位,不得已,硬着头皮坐了上去。

而此种情形,自然落在时刻关注着堂中动静小二眼里。

三人刚刚落座,便招呼小二上一些简单早食。

看着小二领着菜单奔进后台,一人仿佛没见着李钰等人,端起桌上茶水啜了一口,但手法粗鲁,不经意间溅出了一些在桌上。

那人斜眼不经意间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将茶杯放下,用手指蘸水,快速在桌面上写着什么。

徐慕白见着那水渍痕迹,虎躯微震,转而向李钰轻轻点头。

李钰和第五琦瞥眼见到徐慕白反应,又见着桌上水渍,眉毛微微一掀,继而以只有对面三人才能察觉的幅度轻轻颔首。

此时小二已经端着三人所要吃食小步跑来,那人衣袖在桌上一拂,水渍便没了痕迹。

三人所要吃食尽是胡饼、馒头一类易带之物,边吃边拿,装作很怕眼前众将士一般,一会儿便收拾停当,付了几文钱便小跑着出了酒楼。

等到三人离去,李钰和第五琦向坐在其余各坐之人使了个眼色,众人收到暗示,手摸腰间兵刃,做好了随时开打的准备。

时间再过盏茶,众人已经酒足饭饱。

李钰和第五琦、徐慕白等几位头脑人物手按兵刃,率先出得酒楼。

刚至店门外,赵正便骑着高头大马,率着上百全副武装的兵卒向福满楼奔来。

李钰和第五琦等人相互对望一眼,眼中神情都有些凝重。

几个呼吸功夫,赵正便已来到众人身前。

此时他也身着甲胄,腰佩宝剑,奈何身体过于肥胖,竟不能让甲胄系上,只得歪歪斜斜披在身上。

看到李钰等人皆在,赵正在两名随身兵卒的帮助下,艰难下得马来。

几步来到李钰和第五琦身前,赵正低声向他们禀道:“各位将军,可用好早膳?”

第五琦点点头,对赵正道:“都好了?”

赵正胖脸挤成一团,嘿嘿一笑,道:“都好了,这一百二十人都是李唐旧军,绝对可以信任。”

李钰放眼望去,见这些人都是汉族儿郎,个个威武雄壮,面上现出喜色,但还是疑问道:“为何不见县尉钱守忠?”

赵正闻言面色阴沉,冷声道:“姓钱的是伪燕死忠,我不敢将此事与他商量,只说各位将军奉皇命东去,需要我们护送。”

李钰闻言,嘴角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对赵正道:“事不宜迟,现在便即启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