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2章 故友重逢

李钰看到那白影消失在黑夜之中,面上露出疑惑之色,心道夜黑风高,此人一身白衣上蹿下跳,倒也稀罕。

看那人消失的方向,正是他和王昌龄所住的客栈方向。

想到此人身份,李钰心头大惑,不知道此人怎会到了这里,以他的身份和禀性,更不是个喜欢在黑夜行路之人。

“罢了,反正同路,便去看看吧。”犹豫了片刻,李钰自嘲一笑,加快步伐向白影消失的方向赶去。

不过眨眼功夫,他便遥遥缀在那人身后,白影轻功极高,若不是黑夜中一身白衫格外扎眼,李钰也不可能这么容易追上他。

二人一前一后,兔起鹘落,一直向前赶去。

白影身法飘逸,虽然是在黑夜中飞檐走壁,但看他动静和行进的路线,丝毫没有要隐藏的意思。

李钰一袭夜行装,加之功力本就高他一筹,又跟踪得小心,倒也不虞被他发觉。

等到约莫盏茶功夫,白影终于在一处灯笼高挂的建筑面前停住脚步。那里,正是李钰和王昌龄住宿的客栈。

白影见四下无人,而客栈大门紧闭,显然后半夜已经没有人前来投宿,应该都已经歇息了。

他顿了顿,双膝一弯,接着一个翩翩的腾身,便跃上了客栈二楼走廊。

李钰远远看着此人行止,嘴角露笑,他和此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却打心眼里佩服,只是不知道原本应该隐居深山的他,此刻为何会出现在临淮这一处是非之地。

等到白影消失在走廊,李钰摇摇头,也学他的样子上了客栈。

进入客栈二楼,果然如他预料的一般,那白影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钰虽然心头疑惑,但也不想继续跟踪窥视,因为他知道此人潇洒不羁的禀性,说不定人家只是半夜出来散步兜风,一不留神就窜到这里来了呢。

当然,这牵强的自我解释,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摇摇头,他重新进入自己的 房间,屋子里黑漆漆一片,并不见那白影的一丝踪影。

李钰原本也没想过此人会是来找他的人,因为他偷偷潜伏临淮是一件高度隐秘的事情,他又是易容化妆,即便现在他站在白影面前,估计他也不一定能够将自己认出来。

扫视了一圈屋子,发现自己离开时所做的几个简单机关并未被人触碰,知道并没有人进来过,略微放心,倒头躺在床上,带着些许疲惫便要进入梦乡。

这时,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说的都是真的?”

这声音李钰再熟悉不过,正是住在他隔壁的七绝圣手之一的王昌龄,因为喝多了酒说多了话的原因,嗓子自然有点嘶哑。

“你我相交多年,我李白何时诓骗过昌龄兄,此时千真万确,这次我来此地,便是受永王所托,随同永王使者薛鏐前来说服贺兰将军的。”

这声音,李钰自然也不陌生,正是刚刚消失的那白影——李钰前几日才与之把酒言欢的诗酒剑仙李太白。

若非此人,又有谁会在黑夜中着一件白衫风度翩翩的飞来腾去。

“太白兄,若此事当真,你,你,你难道真的要——”

王昌龄的声音有些颤抖,后面的话想说却没有说出口。

李白不等他说话,已然接口,道:“这一次我看永王李璘是铁了心要反的了,他已经纠集手下兵士,不日就将东巡,原本宁静的江淮一带恐怕也要生灵涂炭了。哎——“

说着,李白重重一声叹息。

王昌龄也是长长一叹,沉声道:“太子已经在灵武继位,永王乃太子一手带大的胞弟,他怎么会反呢?他又怎么能够反呢?”

王昌龄好像是在喃喃自语,语音愈发低沉,到最后都有些哽咽了。

李白又是一声叹:“皇位之争,兄弟相残,父子成仇,历来并不鲜见。何况现在天下大乱,各路别有用心的王侯边官都想趁乱分一杯羹,对于手握重兵、执掌四镇的永王,又怎会抵挡得了天下霸主的诱惑呢?”

说完,好一会儿没有人声,显然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李钰对王昌龄和李白二人虽然相知不长,但从史书中和文学作品中多少了解一些,知道这二人生性豪爽,最看不惯世间不平事,所以心底并不想偷听他二人的说话,虽然这谈话的内容对于他来说价值非凡。

可是,他不想听,却又偏偏不能听,因为他敏锐的耳力让他将二人继续的谈话一字不落地收入耳中。

沉默了好一会儿,王昌龄又道:“现在叛军气焰本就嚣张,官军已经节节败退,现在两都陷入贼手数月都无力讨还。现在永王若反,我大唐恐怕真的气数已尽了。太白兄身为永王手下谋士,怎不向永王陈说以利弊?”

说到最后几个字,王昌龄的语气已然有些质问李白的语气。

前世的李钰便知道,李白与王昌龄交情甚笃,意气相投,王昌龄现在以质问的口气怪责李白,显然听到永王将反的消息后已经出离了愤怒。

念及此,李钰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忧国忧民者,往往是这些身份卑微、食不果腹的寒士,而那些身居高位的掌权者,却只知道一味玩弄权术,尔虞我诈,根本不知道天下黎民之苦。

“唉!”李白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虽然只是一个字, 却听出了多少无奈,“时事多艰难,若是我能再年轻十岁,便投笔从戎,再不当这嘴皮子磨破也每个屌用的文士了。即便只能做一名军中小卒,贼兵来时,老子也能挺枪跃马杀他个人仰马翻血染沙场,操他娘的。”

听到李白之语,李钰微微一愕,他浑没想到看似飘飘欲仙的一代大文豪诗酒剑仙李白说起脏话来也这么顺溜。

很显然,李白此刻与王昌龄一样,都已经出离了愤怒。

听李白的言下之意,他应该早就苦苦规劝过永王不要谋反,结果嘛,自然是嘴皮子磨破并没有什么屌用了。

想想也对,在九五之尊的皇位面前,他一个小小的谋士,又怎能阻止得了永王愈发蓬勃的野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