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出师不利
王婧蓉站在临海市最出名的奢侈品大楼前，手提着玫瑰粉金扣提包，肩披着纯白色裘皮大衣，两条长腿在黑色丝袜的包裹下更显纤细柔美。
高贵典雅，雍容大方。
将她护在中央的男性助理们则西装笔挺，容貌端正，每个人都拎着从奢侈品店里购来的衣裤皮包，有男款外套，亦有女款长裙，有阿玛尼西装，亦有爱马仕皮包。
她劝止了跟粉丝们推推搡搡的助理，缓缓摘下墨镜，笑容恬淡地等着自发排队登上台阶的男男女女，提笔签名，微笑合影，动作优雅，魅力十足。
岁暮天寒，狂风呼啸。
那枚倒映飞雪的蓝钻耳钉，竟波澜变幻。
赵清懿拎着特价店里的衣裤鞋子，站在拐角巷口的面馆前方，懒迎风雪，默默遥望，直到身周的大学生面色焦急地催促了几句，她才收回视线，快速写下自己的名字，看着他们转身飞奔向立于台阶上的完美身影，笑容淡淡，看不出丝毫情绪。
她转身欲走，却见到身后还有位清纯可爱、笑容腼腆的女孩子，便柔声问：“还有事吗？”
女孩子迎向她的目光，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声若蚊蚋道：“别，别灰心，你以后也会像她那样。”
赵清懿不禁莞尔，“谢谢你的安慰。”
女孩脸上的紧张感稍微淡去，又鼓起勇气大声道：“我很喜欢你，我的朋友都很喜欢你，喜欢你的表演，喜欢你的品格，希望你能坚持下去，答……答应我，好吗？”
赵清懿首次面对粉丝的真诚告白，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后收起笑容，紧抿唇角凝视着她，良久，郑重点头，“好，我答应你。”
王婧蓉运笔流利地写下二十多个签名后，忽然抬头，视线跃过里三层外三层的粉丝，在茫茫大雪中轻易捕捉到了那个挤上公交车的削瘦身影，眉头微微皱起，眸底深处忧伤翻涌。
助理们察言观色，立刻将她围住，隔开了还要签名、合影的狂热粉丝们。
冬至，《影梅情雾》正式开机。
赵清懿只带随身衣物、少数钱财，便跟母亲陈雅告别，坐进了九寰影视安排的专车里，待驶出小区前，她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母亲瘦弱的身影依旧立于窗旁，在凛冽刺骨的北风中，抬起手掌用力地搓了搓遍布皱纹的脸颊。
也不知是脸上流着泪，还是被风吹得稍许麻木。
直到商务车转了个歪，母亲的身影消失不见，赵清懿才叹了口气，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在片场好好表现，争取早日杀青，再去接下一部戏，努力赚钱，让她安享晚年。
《影梅情雾》一共拍摄五十集，赵清懿作为重要女配，整整占据了四十集的戏份。她签下的片酬是每集十万，同其他影视公司出价三、四十万每集的片酬差了数倍。但她能够在成名之前拿下这个角色，已是心满意足。
四十集全部拍完，她可以赚到四百万。这个数字对家境普通的工薪族来说，似乎十分遥远。但对于一名优秀的演员来说，却是她应得的酬劳。
毕竟，在当今的社会里，只要有庞大的消费群体，吸引厂商企业投资赞助，便会产生更大的经济效益。
而那位一年内便攀至事业巅峰的一线女星王婧蓉，拍摄完整部《影梅情雾》后，则能赚到4000万元整，恰好是赵清懿所得片酬的十倍。
临海市作为国内的一线城市，可谓是寸土寸金，稍微好些地段的房子接近十几万元每平米，赵清懿若要让母亲生活富足，改善居住条件，确实得加倍努力才行。
当然，自打成名后，她已经跨过了人生中的第一道门槛，但距离真正的大红大紫，还尚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影梅情雾》上映时，现在被网民讨论的那些热点话题，早就会被新的话题取代，而她在戏中的表演，则会决定她今后的道路到底是顺畅还是坎坷。
在日异月殊、大起大落的娱乐圈里，爬到巅峰又摔下悬崖的明星比比皆是，她也不可能成为例外。
饶是如此，她也志气满满，心中想着“后渐衰微，终必复振”，昂扬地走进了九寰影视传媒大楼。
原以为会看到其乐融融的场面，却没想到大楼内如铅云围城般，气压低到了极点。
昨天还在饭桌上给她敬酒，夸赞她才貌双全、品德高尚的剧组成员，此刻在她眼前穿梭来去，连一声招呼都不打。
挑空大堂开阔奢华，但在她看来，却有种十分拥挤的感觉。似乎每个人都在不停地奔忙着，步伐急促，神情紧张。
她在沙发上端坐了许久，才有位穿着时尚的女子走过来，不卑不亢道：“赵小姐你好，我是总裁助理关月，李总他们在十二层开会，请随我来。”
说话的功夫，视线从赵清懿头顶一路打量到脚底，对她休闲素雅的装扮嗤之以鼻，虽极力克制，但眼底的不屑却层层翻涌。
世间多有狗眼辈，牵心劳神是庸人。
赵清懿跟在她身后，非但对她的表现没有丝毫不满，还默默琢磨着她的衣着搭配。
纯白色修身衬衫，黑色束腰包臀裙，浅褐色丝袜和细长高跟衬得长腿轮廓柔美，纤细性感。
典型的职场女性着装，做工精湛，剪裁得体，将惹火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看起来十分养眼，但赵清懿却着实穿不来。
低胸露背衣，她不想穿，是因为性格内敛含蓄，不喜张扬。
紧身衣包臀裙，她不愿穿，则是因为前世穿惯了宽衣长袖，重生在现世今朝后，便喜欢穿些轻便的牛仔裤、肥大的羽绒服，装扮如邻家少女，丝毫没有“国民女王”的半点气质。
她在观察关月的同时，关月也在腹诽着她，暗衬娱乐圈里真是灰姑娘化茧成蝶的好地方，如此打扮土气的女人，竟也能在一夜间就变成了大明星？
其实赵清懿的装扮素雅恬静，又不失端庄秀美。哪怕是一套普通的羽绒服和牛仔裤，也得分什么人去穿。只是关月为人肤浅，看不到她含而不露的气质罢了。
总裁助理关月优越感爆棚，出了电梯走向会议室前，还拿出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蛋，愈发觉得自己妆容完美，唇彩诱人，眉眼精致。
轻轻敲门，推开，朝着坐在主位的李溪莛微微俯身，恰到好处地露出大片肌肤，再快速站起，惊人弧线一闪而逝，笑容甜美道：“李总，赵小姐到了。”
李溪莛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飘到赵清懿那里，起身道：“快请坐，正好聊到你的事。”
关月抿了抿唇，又伸手到背部，用力扯了扯衣襟，使胸前风光无限，白皙如雪。但一屋子的人都耷拉着脑袋，愁眉苦脸，紧盯着面前茶杯，根本就没心情欣赏她的妖艳。
赵清懿刚踏进门，便感觉会议室里的气氛有点古怪。
她走到桌旁找了张椅子坐下，途中惟有余彦明朝着她微笑点头，其余人全当她不存在。
待她坐稳，李溪莛忽然神情凝肃，郑重道：“贞妃的戏份，得延后再演。”
赵清懿微微一怔，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关月则好似扳回一城，双臂扭在身后，衬衫愈发紧绷，媚笑着跟李溪莛告退，哪怕后者只是扬了扬手，她也心头泛甜，步伐都轻快了几分。
《影梅情雾》尚未开机便出现了状况，她作为总裁助理自然听到了一点风声，但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李总听家中长辈的劝告，不娶圈内女明星，近水楼台的她，就有机会嫁入豪门。
会议室里，李溪莛把刚刚讨论的内容，又向赵清懿复述了一遍。
“剧本构思和另一部已经杀青的电视剧撞梗了。”
“撞梗？”
“就是我们刻意把董小宛和董鄂妃捏造成同一个人的做法，恰好另一部电视剧也在用。如果是之前播映过的电视剧倒还罢了，但对方却是与我们有竞争关系的耀宇影视集团，且已定档明年七月七日。公关比拼，抢占市场这类事情，我们已经落后一步。”
“所以，剧本要改？”
“是，而且是大改。”李溪莛环顾左右，众人慌忙避开视线，神情沮丧。他干咳了一声，手指轻叩桌面，“我决定了，就用第一套方案。”
众人皆惊，姜钬想劝，却被余彦明用眼神制止。
开机之前临时变更剧本这类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先例。但临阵磨枪、孤注一掷的行为，却等同于把整个剧组都拖进了深不见底的泥沼里，向来以打造精品为主要策略的九寰影视，只怕会被愤怒的网友喷成筛子。
“什么方案？”赵清懿气定神闲，语气懒懒地问。
剧组成员见她毫不紧张，不由得暗暗嘀咕，四百万的戏份被摘掉，她还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这份养气功夫，倒是与王婧蓉不相上下。
“削减狗血剧情。”李溪莛眸光微凝，手指扣紧桌面，直视着赵清懿的双眼，“拿掉贞妃在秦淮河画舫中的剧情。”
本部清宫戏为了突出矛盾，不仅让董鄂妃变成了董小宛，还把她的族妹，未来的贞妃也丢进了秦淮河畔的画舫里，让姐妹俩共同卖笑为生。
情节虽狗血无比，但当下的观众，绝对买账。
只是，如果把贞妃的戏份拿掉，那董鄂妃的戏份是否也有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