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拨云见雾
大导演方成安满嘴食物地抬起头,待见李溪莛欲带人走,这才恍然大悟上当了,阴阳怪气道:“得!你是投资人你说了算,耽误进度可别怪我!”
“也行,就当午饭提前了,清懿刚才那段表演太虐心,应该出去放松一下,”余彦明又开始和稀泥。
姜钬咽下裹满蒜蓉和酱汁的鲜鲍,冷冰冰道:“想多了,李总带两个姑娘出去玩,不代表我们没有别的镜头可拍。”
李溪莛甩手送出一个大拇指,真人版龇牙眯眼企鹅笑脸,随之揽着两个姑娘,乘坐奔驰商务车飞速驶离。
像是逃离作案现场。
“今天带我们出来,可有要事?”赵清懿缓缓把手臂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心想这男人真是愈发的肆无忌惮,都已经坐上车了,还握着自己的手腕干什么?
“没什么事,怕你们太累,散散心而已。”李溪莛瞥了一眼王婧蓉,又迅速收回视线。
“哦,有什么我不方便听的内容,提前知会一声,我好捂住耳朵。”王婧蓉可不想跟他“眉来眼去”的相互暗示。
李溪莛还了她一个白眼。
商务车驶入松鹤潭风景区,没有停在李溪莛名下的小酒馆前,而是穿过酒吧街,停在了肉香四溢的美食街。
那是开设在松鹤潭风景区的唯一一家全活海鲜店。
据说店内的鲜活海鲜皆由空运而来,不仅有北方湾海里面的,还有其他海域的。
当赵清懿端坐桌旁,眼见各色鱼虾蟹贝一盘盘流水般地端上来,转眼摆满整个桌子,再联想起余彦明方成安等剧组核心围着两个食盒大快朵颐,不由得对这位李总裁的做法有了全新的认识……
鱼鲜鲍肥,蟹黄饱满。
虾肉里面的黑线已被挑得干干净净,经过煎、炒、蒸、炸,以每样食物至少两种做法的方式呈现在三人面前。
椰香咖喱蟹味道浓郁,清蒸南极冰鱼鲜香紧实,芝士焗南瓜凤尾虾口感滑润,蒜蓉粉丝鲍鱼软嫩弹牙韧性十足……令人直流口水的海鲜宴!
“你喂猪呢?”王婧蓉话虽说着,手却不停,虾壳蟹爪转眼间在面前堆了一层。
她吃饭很快,但却斯斯文文,让人挑不出半点用餐礼仪上的问题。
赵清懿同样如此。
李溪莛本想坐在她们身边,却被推到餐桌最远端的位置上,理由是:店员暧昧的目光让王婧蓉心里很受伤。
要么只搂着一个吃饭,要么一个都别搂。
李溪莛知道“搂”这个字没法跟她辩解,便乖乖地坐到最远端,郁闷的是圆桌不转,面前只有调味的小鱼小虾和去油腻的青菜。
好在他并不饿,且最近正在健身减脂。看着两个姑娘吃,倒也心满意足了。
赵清懿见他脸皮山厚,唇角浅笑含春,双眼淫光四射——这完全是她从个人角度出发的误解,她的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吃了一点点就擦了擦手,寒声道:“先说,到底什么事,否则我吃不下。”
李溪莛自知瞒不过,便直截了当道:“《老板有约》的预告片已经出来了。”
“这么快?”赵清懿眉头微扬。
“已经很慢啦,三天后就得登录临海卫视。”李溪莛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你放心,我参与了全程剪辑,可以保证没有对我们不好的镜头出现。”
“哈!”王婧蓉突然一声笑,对李、赵二人几乎造成了一万点伤害,随即在二人如刀子般的目光注视下,又飞快道:“这螃蟹里真的坐了个老和尚耶!”
李溪莛和赵清懿同时翻白眼。
“两天一夜,都剪辑完了?”赵清懿不太相信那个草包栏目组的工作效率。
李溪莛轻轻摇了下头,“剪了一半,分两期播放。”
“哦,”赵清懿偷偷向王婧蓉的位置瞥了下,故作淡定,且意有所指地问:“不好看的镜头都剪掉了吧?”
“呦!”又是一声怪叫,这回不等李、赵二人的目光扫过去,王婧蓉已迅速接道:“这海参够滋味啊!”
“剪掉了,剪掉了,都是很漂亮的镜头,”李溪莛被王婧蓉一惊一乍的搞怪折腾出了满脑门子的汗水,“预告片里还有你中枪那个镜头,因为淋着雨又流了血,样子看起来糟糕了点,你不介意吧?”
赵清懿陡然挺直腰板,与此同时,只听王婧蓉那边啪的一声撅断了筷子。
空气里死寂一片。
仿佛餐桌中央海鲜火锅里那不断沸腾破裂的气泡,都在无声无息间消失了。
“怎么回事?”压抑的嗓音像是古龙在酝酿着充满战意的咆哮。
“你还没告诉她?”李溪莛怔住了,看向赵清懿。
“怎么回事?”机械般重复。
语速、音量、强调,别无二致。哪怕录进电脑里经过最专业的分析,也找不到半点差距。
她的脸像冰,瞳眸中却藏着火。
赵清懿不说话,只是微微侧头,静静地看着她,不安慰,不辩解,不劝阻,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她抿成直线的柔美唇角,看着灯光在她鼻翼两侧和睫毛下,投射出一片或纤直或茸茸的剪影。
正如八百年前那样,她看着另外一个亲如姐妹的女人,看着十几岁的她气冲冲地去找三哥,去跟那位同样备受宠爱的皇子对质,只因他无意间,将墨汁甩落在长福帝姬准备呈给父皇看的那卷《苦雪艳过青梅》上。
即便,她当时还未得宠!
“就是被子弹擦破了一点皮而已,”李溪莛讪笑解释,“好在我们化险为夷……”
“被子弹,擦破,一点皮?”王婧蓉看着他,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李溪莛,你脑子进水了吗?”
这话说得有点狠,李溪莛沉默了。
王婧蓉又道:“平时总喜欢卖弄身材,急上场时没半点用处。你照顾不好她,凭什么带她去?”
李溪莛虽然心中有愧,可那件事已经过去了,王婧蓉不给他留半点情面就算了,还这般咄咄逼人,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他好歹也是个老板!
“我什么时候卖弄身材了?”他略微有点不满,小声嘟囔着:“清懿对你有救命之恩,她对我同样有啊,我怎可能……”
“我跟她不止是救命之恩!”王婧蓉猛然打断,白嫩纤细的手掌用力拍在桌面上。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眉头轻皱旋即又舒展开,却遮掩不住逐渐被苍白弥漫的脸色。
赵清懿抓住手里的湿巾,且不断用力,仿佛要从里面拧出水来。
“别发火啊,我这是情急说错话,心里可没那个意思。”李溪莛偷眼打量赵清懿,顿了顿,又道:“知道你们是好姐妹,友谊深厚,情比金坚,不过你的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差?”
王婧蓉忽然想弄死这个白痴,但她还是沉定下去,扭头叹道:“清懿,对不住了,因我而坏了气氛。不过我和溪莛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希望你别介意。”
“我不会介意,谢谢你的关心,”赵清懿轻轻摇了下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得到过朋友的关心了。”久到八百多年那么久……
李溪莛怔了下,心说那我特么的算啥?
王婧蓉却好似意会到了什么,眸间一暗。
“但是,”赵清懿从纸抽里抽出几张纸,不容抗拒地扯过王婧蓉的手掌,翻看她的指尖。那里有一个针眼,看似被蟹爪类的尖端刺了下,鲜红的血液在白嫩的手指上,如一朵盛开的梅花。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赵清懿用纸巾擦掉血迹,又轻轻挤了挤,让可能进去的油脂或细菌流出来一些,这是她由来已久的习惯。随之又从背包里翻出一枚创可贴,小心翼翼地缠住婧蓉的指尖。
过来填茶的男服务生眼见翻飞如蝶、纤细白皙的十指缠绕在一起,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王婧蓉低头,两侧长发落下遮住脸颊,再拨开时却已容光焕发,“真羡慕那个能把你娶回家的人。”
李溪莛感觉嗓子发痒,却又不敢咳嗽。
“或许一辈子都不嫁呢。”赵清懿道。
李溪莛的嗓子已经不是发痒,而是有手指在抓了。
“那可不行,女孩子终归要嫁人的。”
“可我更想参加你的婚礼,看着你嫁给一个,能给你一生幸福的男人。”
王婧蓉不语。
“如果那个男人欺负你,我会一直恨他,不管他是谁。”
王婧蓉笑了笑,“说这些干嘛?怕我眼光太差?”
赵清懿沉默。
也或许在组织语言。
李溪莛终于等到了开口的机会,见缝插针道:“那个,婧蓉啊,下午那两三个镜头就别拍了,休息下,明天再拍。我这就给老方打电话……”
“别,你已经够搅和的了,添什么乱啊。”王婧蓉白他一眼,“针眼儿大的伤,贴一会儿就好了,装什么关心?”
李溪莛无语,心中哀嚎:这女人今天吃药了似的,总针对我干嘛呀?我也是无辜受害者啊!
“我听说过一个故事,”赵清懿忽然开口,“想在这时候讲出来,请两位帮我分析。”
李溪莛来了兴致:“讲。”
王婧蓉不语。
“女孩A和女孩B是一对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后来女孩A嫁给了女孩B的亲哥哥。”
“哦,很通俗的开头,继续。”
王婧蓉仍旧不声不响。
“女孩A成了女孩B的嫂子,二人的情感愈发亲密,数年之后,突然有一天……”
“好,要有事情发生了!”
王婧蓉拧眉,瞪着他,“你别老打断她,嘴那么欠呢?”
李溪莛抬起手在嘴巴上划了一下,意思是给自己嘴巴缝上了,心中小人却仍旧哀嚎:这女人今天吃了炸药!吃了炸药!炸药!
“女孩B的哥哥,也就是女孩A的丈夫,为了自己的仕途,要把女孩A送给自己的上司。女孩A不同意,离家出走了,始终杳无音信。女孩B的思念与日俱增,便开始痛恨自己的哥哥。可又因为那是她的哥哥,她没办法对他怎样。你们说,她们再见面的时候,会恢复最初的感情吗?”
“我能说话了吧?”李溪莛举手,见王婧蓉低着头没反对,一脸严肃道:“首先,这个故事我好像在哪听过,不过不重要。我现在说我的观点,一,她们肯定不会如最初那般和睦,肉体的伤痕可以痊愈,但心里的伤痕是难以修补的。因为女孩B在这个故事里什么都没做,这会让那个女孩A,感觉朋友间的情谊远不如那可以称之为偶然的血缘关系。二,如果女孩A的生活因此变得很糟糕,甚至经历了人间最苦最痛的遭遇,那么她会把仇恨转嫁到女孩B的身上。三……”
“行了,胡说八道什么啊,”王婧蓉双眼笑弯,“妹妹,我的回答很简单,女孩A不会对女孩B产生仇恨。”
李溪莛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根据心理学和遗传学里面阐述的……”
“铲什么树啊,把你的脑袋铲掉算了!”王婧蓉粗鲁打断。
“怎么突然问这个?”李溪莛避开她的锋芒,问赵清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