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非礼勿视
“赵清懿真是一个天才！她把杜空青的恨意，果决，以及身处险地的紧张感，全都饰演得非常精准。就刚才那段镜头，如果稍微用力过猛，果决会变成凶蛮，紧张会变成恐惧……得，我也成为她的脑残粉了！”刘逸安旁白一般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这一次，导演苏白却没有再搭茬，而是猛然爆发出一声清喝，“所有人请准备就绪，杜空青马上要进入帐篷里了。”
赵清懿与李溪莛的对手戏，又一次拉开帷幕。
前边的一切都好，如果在最后关头出现了纰漏，那么整个剧组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摇臂摄像机下，杜空青再次故技重施，跃上营帐顶部，随后切开一块方洞，正待跃下时，里面烛火骤然熄灭，一片黑暗。
她却不为所动，嘴边衔着鬓角青丝，瞅准了黑暗里晃动的黑影，一跃而下，剑尖指处，正是那人咽喉。
“是我。”
黑暗里，蓦然响起的一记男声，极轻极淡，却如炸雷般在她耳边震响。
是那个人！
被困在旧镇废墟下的年轻男子！
杜空青心头一震，收剑回旋，轻飘飘地落地。
躲藏于黑暗中，努力控制着瞳眸变化的那道身影，正是女蜗族皇太子――斯墓督德！
早在杜空青攀上营帐顶部，几乎可以忽略的脚步声就已将他惊动，而且他轻易地分辨出，那一把划破营帐的短刀，正是杜空青曾用来“护他周全”的离心剑！
“你没有死！”杜空青压低嗓音，却掩不住自己的颤意。
能在这该死的世界里遇见一个可以正常交流的人，竟是这般美好的感觉啊……
“你也被抓了吗？”这一次的声音已恢复如常。
斯墓督德将自己的长尾藏在桌案之后，上半身直立如寻常人类。杜空青在黑暗里看不清他的容貌，但他却能轻易捕捉到杜空青脸上的任意一丝表情。
她身着黑色夜行衣，长身而立，身姿线条曼妙无双。
斯墓督德不喜人类，却对这个武艺高超的女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荣耀满身的女蜗族三太子，在面对蛇人大敌的那一刻，竟如是回答：“我在这里，做翻译。”
嗓音依旧沙哑，但人族之语，却比先前要说得更加流畅了。
杜空青只当他是伤势未好，没有多疑，冲上去想要挽住他的手，柔声道：“我带你离开这里！”
蛇人掌心冰凉如冰，指甲尖长，被她抓到必然露馅，斯墓督德脸色微僵，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的手。下意识的……放弃了能杀她的最好时机！
杜空青怔住，用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他。
他亦不回避，坦然受之。
场外的刘逸安磕着瓜子，喃喃自语道：“这情绪掌控力，绝了！”
苏白抽空白了他一眼，继续紧盯着监视器。
“格噜干达，太西蒙汗！”
蛇人的喊声渐渐连成一片，翻译成普通话就是“有人夜袭，快去护驾”！
摇臂摄像机升出营帐，旋转拍摄，将从四面八方的营帐里涌出来的蛇人军队尽数摄录下来。
从空中俯瞰，那简直是末日降临一般的残酷画面。
比多数电影里丧尸围城的场面还要更加恐怖，在宏大的蛇人阵营中，震撼力几乎提升了数个档次！
有些蛇人肩披铠甲，手持弯刀，多数蛇人则是衣不蔽体，肩背青鳞隐隐，手中武器多为粗陋农具。
它们汇聚向两个方向，如狂涛怒浪，在蛇人营中翻卷回荡。
在赵清懿和李溪莛搭戏的过程中，蛇人营中的所有工作人员都躲入了营帐之内，然后在摇臂摄像机开始升起的那一刻，足有一千多人的群众演员，哪怕没有经过特效处理，只是披戴着“动态捕捉”的装备，却也能给监控器前的整个剧组带来超乎想像的震撼力。
如果是经过后期处理变成一千多条蛇人呢？
成片之前，哪怕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存在于幻想中，却还是让苏白、刘逸安等人不由得一阵阵颤栗。
作为这部影片的缔造者，他们不是被这个场面惊骇到了，而是因自己的工作成果有了最完美的展示而激动不已！
蛇人部队之所以分别汇聚到南北两个方向，是因为女蜗族之帝和皇太子斯墓督德占据蛇营两端，并没有挨在一起。
这是它们的军事策略，若有敌人来袭，仍旧可在慌乱中，保下其中一位统帅。哪怕在阴阡小国里，它们已无敌手！
摇臂摄像机不断升高，棚顶灯光渐渐加亮，蛇人大营的全貌一瞬间呈现出来。风格粗犷的营帐，苍凉灰暗的荒野，以及，密密麻麻堆在一起却行进有度的蛇人军队！
向来斯文有礼的苏白，在这一刻，竟恍若方成安附体，一脚踢开凳子，拍桌大喊：“卡，完美！”
反复拍摄长镜头是相当耗时耗力耗钱的，如果能“一镜到底”完美通过，剧组和资方都会皆大欢喜。
一个省力，一个省钱。岂不快哉？
李溪莛摘下身上的装备，笑眯眯地看向赵清懿，“我演得怎么样？”
“眼睛里的情绪掌控得很好，形体节奏也没问题。”赵清懿诚实回应，丝毫不吝赞美之词。
李溪莛沾沾自喜，正要继续吹嘘，却被赵清懿一句话打回原形，“这就是你执着于拍摄长镜头的主要原因吧？”
“什么原因？当然是我看时机成熟了啊！”他咽了口唾沫，努力掩饰脸上的尴尬，还有胆怯。
“斯墓督德虽是蛇人，但血统纯正，不似其他蛇人那般表情僵硬，但脸上也不该呈现出人类才能有的复杂变化。稍不留心便会用力过猛，蜻蜓点水却最难。”赵清懿跟他并肩而行，徐徐道：“刚才那个镜头，看起来是我的担子较重，但相对没有表演经验的你来说，能于短时间内诠释出女蜗族皇太子的复杂情感，却需要最专业的表演和最长久的酝酿。你在一瞬间进入情绪，莫不是因为……”
“啊咳咳咳咳！”眼见苏白和刘逸安已经迎上来，好似运气发功准备将他们二人夸得唾沫横飞之际，李溪莛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老板，你得肺痨了啊？”刘逸安笑嘻嘻道。
赵清懿却不打算就此放过李溪莛，红唇微启，轻轻吐出两个字：“三天。”
李溪莛猛然一抖，竟于她淡漠的注视中爆发出了莫大的勇气，“不错，三天未见，如隔三年。”
“呸！”
出乎意料的，那位向来镇定自若，哪怕身陷熊熊火海、纵马雪山冰坡也是波澜不惊的女子，这次竟双颊如醉，一片酡红，轻啐了一口，便别过头去，想要躲避他的目光，却忘了杜空青的状发是用簪子固定住的，并非可以遮住侧脸的披肩发。
李溪莛乍见她反应奇妙，心头一喜，强忍着嗷嗷号角的冲动，心中念念有词：原来这小娘子也不过尔尔，只要我主动一点，她就忍受不了了吧？哈哈哈哈……
“老板，你要注意形象啊，怎可如此粗鄙不堪？没看清懿都忍受不了你了吗？”刘逸安毫不掩饰眼底里的促狭，嘴角越来越弯。
“什么玩意儿？你在说什么鬼？”李溪莛一头雾水。
苏白倒没那么多花花肠子，直接指向他的小腹，“你露点了。”
“嗯？咦？啊！”
李溪莛头冒“青烟”，再次关云长附体，脸红如重枣……
原来，在他披戴设备的过程中，造型师为了凸显出尊贵的女蜗族皇太子身高尾长，刻意在他腰以下的位置多加了一套设备，且露出全部八块腹肌，以及小半截人鱼线，还能在设备的辅助下使得后期处理时让他身长奇伟，与众不同。
结果就是表演过程中设备无恙，走动起来时却缓缓下坠，几乎将他的人鱼线尽数露出，便导致他的身体暴露得有那么点“少儿不宜”。
还好导演与编剧发现及时，否则李溪莛以这副姿态行走片场，怕是要引起女演员的骚动，男演员的群嘲了。
正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长镜头的拍摄虽有六分钟，可前期准备工作却十分巨大，这时顺利收工，别说演员们精疲力竭，就是那些剧组工作人员都累得双腿打颤。
喊完“卡”后三分钟内，嗓子冒烟的苏白已经干光五瓶农夫山泉了。
他们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找个松软的椅子瘫在上面，聊天打屁喝茶吃点心，剧本和分镜的事情，还是等歇够了再说吧。
为了节省化妆次数，避免重复做无用功，补拍镜头仍旧搁后再议，接下来继续拍摄赵清懿和李溪莛的对手戏，也就是斯墓督德帮助杜空青逃离蛇人大营的动作戏。
在整部片子里，这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待诸人回到休息室落座，剧务上茶端点心，忙得不亦乐乎。
现如今，整个剧组的气氛都很好，搞后勤的同志们自然也跟着心情愉快。
许是为了挽回方才的尴尬，李溪莛主动坐在赵清懿身边，呷了一口茶，拍马屁道：“没你煮的好喝。”
赵清懿没搭理他。
“咳咳。那个，”李溪莛心思一动，想到了一个特别合适的话题，“王婧蓉的电话打通了，她说那天茶吃一半，突然想起来有重要合约没看，出门便开车走了，手机又不小心掉进了咖啡杯里……”
“我知道，她跟我说了。”
“哦。”
再次把天聊死。
与陈烨交谈过后，赵清懿不再追究王婧蓉的身份，但对这个巧合到有点拙劣的借口，还是忍不住想要揭穿对方。
如果继续聊下去，她怕祸从口出，别又不小心说了哪句得罪人的话，哪怕王婧蓉不在此地，可李溪莛那张嘴啊……是管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