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放飞自我
李宗？
赵清懿心中又是一跳，隐约猜到了什么，可就是不敢确定。
李溪莛见她不说话，心中更加忐忑不安，嗫嚅道：“他和陈阿姨决定了一件事。”
“何事？”赵清懿强迫自己不管听到什么，也要保持从容淡定。
“他们……”李溪莛只感觉口干舌燥，下意识地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轻声道：“他们想出国旅行，周游世界。”
“什么？出国？”赵清懿呆若木鸡。
周游世界？
身为赵氏皇朝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福帝姬，未曾见过“世界”的完整模样。
她生活在盛世繁华时期的东京汴梁，后来又去了号称“淮左名都，竹西佳处”的扬州。就是未曾万里出游，尽赏大千世界。
她也知道，现今社会交通便利，通讯发达，抵达世界彼岸不过半日时光，足不出户亦可参观异域风情。
周游世界，这或许是每个人都会去想一想但却难以付诸行动的念头。
可赵清懿未曾想过，母亲陈雅竟愿意跟随那个相识了不足半年的花甲老人出国旅行。
她身体健康倒还罢了。
可她也是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老人啊！
在旅行过程中，难免会水土不服，如果适应不了他国的饮食习惯和复杂气候，病情复发，又该如何？
第二次脑溢血的临床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以上。
哪怕李宗再怎么有智慧有涵养，能把陈雅照顾得无微不至，可天气稍有变化，从极寒到极热，脑溢血是最易复发的。
赵清懿不敢冒这个险。
“我老爸虽然疯癫了些，但他为人……诶，清懿，你……”
李溪莛话未说完，赵清懿已经拨完了陈雅的电话，很快便听到里面传来，那令人熟悉却又无比厌烦的电子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赵清懿怔了半晌，缓缓放下电话。
关机了？
老妈一把年纪了，也懂放飞自我了？
是李宗的感染力太强，还是她从未看透过前身这位苦命的母亲。
“已经登机了，”李溪莛帮她把电话放到一边，轻声解释：“陈阿姨不知该怎么跟你说，便委托我转达一下，她下了飞机后，会把她跟我老爸的事情详细跟你谈谈，让你切勿焦虑。她一切都好。”
“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告诉我这个消息，”赵清懿泛起一丝苦笑，“我还以为老妈被人绑架了呢。”
李溪莛笑了笑，在她身边的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无声陪着。
“有保镖吗？”
“没有。”
“当地向导请了吗？”
“也没有。”
“呵，还真是二人世界呢。”赵清懿竟无言以对。
在这种情况下，李溪莛可不敢多嘴，只是憨憨地点了下头。
“夕阳红不尽，枫叶满空山。”赵清懿絮絮低言，幽幽一叹：“但愿他们平安顺利吧。”
“那是当然！”李溪莛扭头看着她，眸光闪烁，欲言又止。
赵清懿心思灵慧，瞧出了他的异样，却没有多问。
接下来的排练过程很顺利。
不管是二人紧紧相拥，还是含情脉脉的对视，都用眼神和肢体语言表达的十分精准。
只是，当赵清懿准备出门参与正式拍摄时，李溪莛却提议再来一遍。
“为何？”
“我还是有点担心……担心自己会紧张。”
李溪莛的眼眸深邃如月下平湖，却又自相矛盾般的能够一眼见底。
赵清懿端详着他，四五秒后，确定他没有心存任何邪念，才微一颔首：“最后一遍。”
二人在心中默数。
三……二……一，开始！
杜空青意欲踏柱腾空而去，斯墓督德迅疾出手，将她牢牢地按在怀中。
旋即手臂拥紧，相依相偎。
这次依然没有略去蛇人将军与斯墓督德的对手戏。
李溪莛根据对话节奏把台词过了一遍，随后微微低头，将嘴唇递到赵清懿的耳边，嗓音嘶哑充满磁性，温柔如情人低语：“我在这里还有事，你先走。”
赵清懿怔住了。
女蜗族皇太子生性孤傲，视人类为大敌，哪怕对杜空青渐生情愫，也不太可能用这种方式说话。
人物设定，是表演者最需要关注的点。很多汇聚了当红明星的大制作，最后票房惨败，被定性成年度烂片，一个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人设混乱，语言、行事毫无逻辑，让观众看得云里雾里。
李溪莛这般念词，直接就让观众跳戏了，还怎么往下演？
饶是如此，赵清懿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叫停，而是接着他的话道：“蛇人已走，为何还不放手？”
演到这里，该是斯墓督德缓缓松手，二人于黑暗中平静对视了数秒钟，人与蛇之间似乎生出了几多情愫，在彼此交汇的目光中碰撞激荡。
随后在杜空青准备一跃而出时，那蛇人将军突然返身杀回，手中重锤直接砸向杜空青的背部！
这段剧情转折奇诡，配合后期剪辑，几乎可让观众有目不暇接之感，以及在过于震撼的配乐中心慌意乱，牢牢地牵挂着杜空青的安危。
也不知是李溪莛想要即兴发挥，还是脑袋一空把剧本给忘了，竟把赵清懿搂得更紧了一些。
紧到好似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她能听见他的心跳。
他能数清她的睫毛。
再一次的，以排练的名义，做出暧昧之举。
“溪莛。我该喊卡了吗？”
“别，别喊。”
“那……”
“就这样，很好。”过了半晌，他又补充道：“让我习惯一下，再习惯一下……”
风声又起，雨打满窗。
毛玻璃外烟云笼罩，柳絮如被漂白，海棠如染胭脂，浮瓦承载万丝，燕子穿雨西斜。
一切恍然如梦。
二人静静抱着，皆不言语。好似又回到了门扉被叩响前的时间节点，霎那间的轮回。
当窗外雨雾遮山，万物皆隐时，李溪莛忽然道：“陈阿姨让我追你。”
声音虽轻，却如惊雷。
赵清懿克制着颤动的身躯，任由脸庞深埋在他的臂弯里，呼吸困难，却强忍着不发一语。
“我可以追求你吗？”
或许连齐江天都猜不出，李溪莛说出这句话时，需要多大的勇气。
家族桎梏，先母遗言。
他心高气傲不曾对一人动心。
她淡泊如水不曾对一人动情。
如此艰难的决定啊……
然而，她毫不犹疑：“可以。”
李溪莛猛然一震，“你同意了？”
赵清懿淡淡道：“没有。”
李溪莛：“……”
“看你本事。”这话略显暧昧，从赵清懿嘴里吐出来，更显其魅。
风雨作怪，在窗扉间呜呜作响，似嘲似讽。又有飞鸟穿林打叶，悉悉率率，随着溪水潺动时倏忽远去的雨滴声，在变幻莫测的阴影里追逐着暖春浓绿。
李溪莛勾起唇角，眸光闪烁，那张极具感染力的天真笑容，此时竟多了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慧黠。
“好。一言为定！”
“但，我有要求。”
“你说，我都答应。”这话接得很快，俨然已经代入了男朋友这个角色，大有一种“你让我去摘月亮，我再顺手给你捞几颗星星下来”的慷慨大气。
“我有一句话，先说给你听。”赵清懿淡淡道：“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如日月皎然，不可欺负孤女寡母。”
李溪莛怔了下，脸色通红，也不知是被一语点破，还是自感羞惭，嘶声道：“你说这个干什么？我向来不以势大自矜，又怎能恃强凌弱？”
赵清懿笑了笑，“我不过是一个形单影只的小戏子，你身为九寰影视的执行总裁，算是娱乐圈里的半个总裁，又有李、白两大氏族作为靠山，想搞定我们母子二人，还不简单？哦，话说回来，我老妈不是已经被李老先生拐走了吗？”
李溪莛呆住了，天啊，能说这种话的女人还是赵清懿吗？
那个清新脱俗、高雅淡泊的女子，虽不见其傲，却亦能感受到她的超然之姿，好似拥有一种天地万物映入眼眸却依旧保持本心纯净的奇女子。
不管旁人如何，她亦不会受到半点影响。
如今却把自己形容成一个弱不禁风，在娱乐圈中任人欺凌的“小戏子”？
其真实用意，怕是在暗示什么，或者就是在指责他心中方才悄然泛起的那一丝邪念吧？
真是见了鬼，只是偷偷地笑了一下，就被发现了吗？
李溪莛想扶额哀嚎，却又舍不得放开双手。
男人，再怎么正派刚直，坐怀不乱，当一个女人被抱在怀里且稍微流露出一点暗示，那颗心不管如何沉静，都会在不经意间荡起波澜。
李溪莛确实在那短暂的一两秒间，产生了不算邪恶却胜似邪恶的念头，虽谈不上霸王硬上弓，却也相差无几了。
他完全可以利用娱乐圈里的人脉和资源，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赵清懿，就是属于他的，谁也别想夺走。
“我老爸……跟陈阿姨……是真心相爱的。”
不愧是而立之年便能在娱乐圈里占据一席之地的男人，他避重就轻，选了个最简单的回答方向。
赵清懿一没有追究，二没有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聊，而是趁着李溪莛仍旧沉浸在窘迫中时，双手在他的臂弯处一推，手肘一撑，直接从他的怀抱中退了出去。
李溪莛还未回过神儿，便觉眼花缭乱，温香软玉已不在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