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春雨初降
剧务主任立刻听出了对方的身份，吐掉烟头结结巴巴道：“行，行，没……没问题。”刚要掏出手机在网上订票，又马上回过神儿来，“今天晚上？好像，有点难啊……”
一般来说，演员对衣、食、住、行的要求，都会让助理出面去说。
像王婧蓉这般亲自前来的，确实让剧务主任有点吃惊。
一夜间跟她对话两次，这在以前根本是不敢想象的。
剧务主任哪敢拒绝她的要求？
可是在这北流漠上，想要搭乘今晚的飞机，怕是更加不敢想象了。
“《罪恶荒漠》杀青，你也跟着‘杀青’了？”王婧蓉神情淡淡，却话里有话，仿佛有一截寒冰锥子刺进了剧务主任的心里，让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当，当然没杀青啊。”他马上打开便携式4G路由器，迅速将手机连上网络，赔笑道：“您别急，这就帮您买票……呃，你想去哪儿？”
王婧蓉道：“临海市。”
在他们二人对话的过程中，那两位又敬酒又点烟的小姑娘连大气都不敢出。
开玩笑。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不出两年，王婧蓉便会成为电影圈公认一姐。
谁敢在她面前放肆？
《罪恶荒漠》仍旧由九寰影视倾力打造，且耗费之巨，阵容之强盛，器材之先进，几乎是圈内同行们都不敢想象的。
李溪莛如此不遗余力地捧红王婧蓉，他们二人的关系，还用得着说吗？
整部片子拍下来，在一堆老戏骨中仍旧出类拔萃，将所有人的光芒尽数掩盖的王婧蓉，怕是预订了下一个影后大奖了！
“我这边已帮您订好了，头等舱，超出平时三倍的价格……哦抱歉，”剧务主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讪笑道：“只是今天晚上风沙很大，不知道你能不能赶得及。”
王婧蓉问：“航班还有多久起飞？”
剧务主任忽然感觉喉咙里像是多了一团火，嘴唇如龟裂的河床般干巴巴的十分难受，他犹豫良久，才低声道：“对不起，两小时后。”
给他敬酒的女孩马上“啊”了一声，旋即自觉失礼，捂着脸道歉。
两个小时，连这片沙漠都开不出去。
怎么可能会赶上飞机？
王婧蓉点了点头，“多谢。”
剧务主任怔了下，正要说别客气时，王婧蓉已经转身走了，好似寒风掠过，他只觉得背后发凉，似乎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这时，王婧蓉忽然回眸一笑，淡淡道：“你们何必如此拘谨，我有那么可怕？”
剧务主任等三人赶紧跟着笑，连连摆手，几乎异口同声道：“没有没有，我们酒喝多了！”
“哦，那就好，”王婧蓉在洒然转身前，再度抛下一句，“听说你以前做过编剧，若不介意，把你写的东西给我看一看，可以考虑合作下一部电影。”
剧务主任双眼怔住，被身边女孩推了一下，才回过神儿来，抻长脖子在狂欢的人群中寻找王婧蓉的背影，高声叫道：“不介意，我不介意，回去就整理出来给您看……”
也不知道王婧蓉有没有听到这些，但把这些话喊出来，他便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似的，对着身边的女孩道：“帮我拿下酒杯。”
那个女孩乖巧接过，笑得很甜，“好的，您这次想喝哪种口味的酒？”眉目传情，颇多暗示。
剧务主任却只是瞥了她一眼，喘着粗气道：“还喝个屁的酒，我得回去翻一翻我的电脑了！”
身边的两个女孩娇羞不已，同时道：“我能陪着你一起找吗？”
类似他们这些同王婧蓉没有过多接触的人，确实会对她产生许多误解。
比如，冷漠，高傲，甚至那几个已经在圈子里传开的外号，“冰山美人”，“忧郁女王”。
实际上，跟王婧蓉接触多次的人，都会发现她很好相处。
存在这种差异的原因，不过是因为王婧蓉在片场里入戏严重，几乎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扰乱她的思绪。
她本身就呈现出一种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的状态。
如此作派，当然会让人感觉她高不可攀了。
赵清懿的工作风格虽然与她相似，但由于上热搜的次数很频繁，还曾参加过综艺节目，与神神秘秘从不公开露面的王婧蓉相比，是截然不同的。
敬畏心，往往来自于“陌生”。
剧务主任走回到平日就寝的“蒙古包”，打开门正要钻进去，便听见一阵粗暴的引擎声响起。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那辆造型霸气的悍马H2越野车，狂野地碾过连绵起伏的沙丘，经过改装的大灯如两轮太阳，瞬间远去。
“她这么急着回临海市干什么？”剧务主任想了想不得要领，打开电脑准备翻找写过的剧本时，又开始胡思乱想：“北流漠到最近的机场也要两个半小时，还要排队换登机牌，提前登机。她能来得及吗？到底是什么事……哎想这些干什么，赶紧找剧本吧！”
夜已深。
薄云汇聚，星月渐隐。
风沙寂灭，人声如潮。
篝火四周的红男绿女们，已经陷入癫狂状态。
仿佛“杀青”后的喜悦，成了放纵的伪装。将娱乐圈里并不常见的“丑陋生态”，彻底地暴露了出来。
剧务主任有了王婧蓉的承诺，对未来充满期待，似乎已经跳出了那个圈子。
可其他人呢？
看不见希望的生活，惟有靠酒精和滥情来麻痹自己的青春。
凌晨四点。
赵清懿从睡梦中醒来。
窗户玻璃上传来一阵阵有节奏的敲击声。
下雨了吗？
她掀开被子披上外套，没有打开台灯，一点点挪步走向窗边，轻轻拉开窗帘。
夜如凝墨，树叶在风中摇动出一片片破碎的影子。
雨滴敲击在空调外挂机上，咚咚有力。
好静的夜啊。
赵清懿忽然感慨万千，再度想起前世的趣事。
八百多年前，同样的雨夜。她坐在睿思殿的椅子上，有些恍惚地看着正在练字的婉容，轻声问：“雨声很大，为什么我却感觉十分安静呢？”
王婉容的回答很诗意，也很精准：
“雨丝细密，可打湿心怀，可让人沉淀。可淡忘，可忧郁。但实际上，你觉得安静，实是因为雨声舒缓，有规律，能遮蔽掉其他噪音。”
如果赵清懿学过一点声学知识，会惊叹王婉容在八百年前，便说出了一个概念：白噪声的概念！
可即便她没学过相关知识，也对王婉容的回答心有戚戚焉。
就在赵清懿思绪万千时，突然有一对闪亮的大灯在岱宗影视基地的街道上亮起，并且直逼宿舍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