孬蛋自打回来就一直在大路上等施九,久久不见她回来,就去林子里掏了些鸟蛋,结果收获不小,掏了三窝。他并不忍心全窝端,而是一个窝里挑了几个大的。三窝下来,足有九个。
他有一片自己的领地,在一个突兀的土坡上,那里有他亲自凿挖的土灶,有他从破烂堆里捡来的破铁锅。他很会选址,这里近旁有河水,柴草俯拾皆是,于是近年来吃得鸟蛋无数。
这次他想做给施九吃。水舀好了,蛋也下了锅,柴禾捡了一大堆,就要开火时发现忘了带火柴,回家去拿又怕错过了施九,又不懂钻木取火,只得放弃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回家去等的,但他对施九盼得急切,想在第一眼见到她,只好等。一开始他只是傻等,想起施九说过可以用闲暇时间来背书练习算术,就拿起小树枝选在一块干爽的地面比划起来。先是写些汉语拼音,再是简单的汉字: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儿童六七个,八九十支花。写完又想起施九教过的一首诗,不会背诵,更默写不来,只记得其中好像有句明月山间照,什么石上流。心中突然有了模仿的冲动,口头上做起诗来:明月村间照,灯火几家明。比赛刚开始,妈来叫我名。读来还朗朗上口呢!通顺到让他意外!他又默诵了一遍,竟还在脑子里。忙拿起树枝在地上书写,“明”字不会写,“间”字也不会,改为“中”吧。“照”字又不会了。整首诗下来,只勉强写出了七个字,甚为苦恼。
正当苦恼无助之际,听见了车子的响动,忙跑来看,喜不胜收,来者正是施九。
施九从王闯家回来,一路为自己在王闯母亲面前的言行心有余悸:说得那么自然,好像自己很有经验。其实都是云里雾里的东西,借助朦胧扮演含蓄而已。不过她还真觉得自己潜力无穷了。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有些见不得人,幸好这事不会张扬,不然她就没脸见石风了。山路时宽时窄,坡时上时下,几次险些撞了路边的树木,她只好强压着内心的激动,谨慎骑车。
离家仅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她听见有人叫老师,这叫声很熟悉,像孬蛋。循声望去,一个小人已从不远处的绿林中闪出,继而奔向这里。因为远,加之她人还在车上,要看路,并没一眼认出。但夕阳下那一片灵动的仓翠,传到她大脑里,宛如一幅活了的画,对她,的确是不小的触动。只是,仅一瞬,画面就一闪而过了,她心中微微掠过一丝惋惜。再去看,已找不回了适才的感觉。不过这次看清了人,是孬蛋。
不经意的美是独一无二的吧!
“你在这干嘛呢?”施九问时,人还没从车上下来。因为措不及防,车子速度未减,她不便立即跳下,只好将车子方向一转冲向了一旁的小坡,车速这才缓了下来,人得以稳稳地下车。她的动作一定笨拙滑稽死了!她冲孬蛋笑笑,孬蛋并没察觉到她的窘迫,只是急切地问:“老师,问清楚了吗?王闯为什么不来上课?”
“放心,他没事,明天就会来了。难得你这么关心同学!老师得替他感谢你。”
“到底是为什么啊?你没批评他吧?”
“没有。他就是突然的厌学,老师已经把他劝好了,明天他来了你们可不要再问他了。”
孬蛋远远看见路的尽头走来一个高大的人影,大声地说:“老师,你看!大风叔叔来了。我先回家了!我从这走——这里近!”说完他就消失在了树林后面。
施九迎上前面的人,感到丝丝的暖意。
“怎么那么晚?遇到麻烦了?”
“没有,就是帮他补习功课花了点时间。明天人就来上课了。”
“下午没摔着吧?来,我带你。”说着,石风从她手里接过车把,“你可不能摔着了,家里好几张嘴可都等着你呢!”
施九冲他撇了撇嘴,坐上车就给了他一拳,不解恨,挠了挠他的两肋,他竟然没反应。又加了几分野蛮,他突然大笑起来,接着肆意摇晃起来,车子猛然游走如蛇。几个重心不稳,施九险些跌落下来,一时捞摸到他的皮带,抓得死紧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