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气冲冲从家里出来,心里一直酸吧啦叽的,说实话,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这样出来是要去干什么。潜意识里是要找施九算账的,只是找不来把柄,有点底气不足。
可她就是难过,就是不甘心,难过儿子的吃里扒外,一难过就强迫自己胡思乱想,明明好端端的事情,她非要假设出个恶果来让自己伤心:“万一孬蛋真就此摔出个三长两短来,她施九对得起我儿子吗?”想完恶果她又想着施九吃上鸟蛋的情景,更是气恼了:“我儿子拿命换来的,她凭什么就可以没心没肺地吃到肚里?孬蛋他是我的儿子,她施九充其量也就是他的老师。她有我爱我儿子吗?她有我跟儿子在一起时间长吗?她也不过就是给他讲讲课,没事的时候陪他玩,我可是管着他的吃喝拉撒睡的!她拿什么跟我比?就凭脸白啊?长得好看就是能耐啦?”
她越想越气,索性将一棵大柳树当成施九,左手叉腰右手指着树开骂,唾星四溅:“你个柳腰细腿的小妖精!别让我看见你!看见你我就骂你个狗血喷头!骂你个找不着家!”
她越想就越想让全石桥村的人都知道儿子是为施九受的伤,让她惭愧死,让她无地自容!以此来博得大家的同情并对她群起而议之。
她正骂得没休没止,余光里扫见东边树荫下闪动着人影,一看正是施九,旁边跟着要男,俩人正踩着疾步向这边走来。她站在那没动,直等着施九到了跟前,只听施九关切地问:“嫂子,你在这呢!家泰没事吧?我也是刚听说,正准备去看看呢!”
家泰是孬蛋的大名,平日里只有施九这样叫,孩子们也只有在课堂上才互相称叫大名。李华却是从来不叫的,以前听施九这样叫还为这名字感到骄傲,觉得儿子读了书就像那么回事了。今日听到,很不舒服,好似施九喊走了她半个儿子。
“还不都是因为你!”她瞥了一眼施九,也犟起了鼻子。
要男看见李华冷酷的表情,心里暗叫不妙,替施九回了她一句:“我们老师怎么了?怎么就因为她了?”
李华见要男都跟自己较上劲了,吃惊不小,骂道:“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你也心疼她?我说因为她还就没冤枉她!”
施九平白无故被李华恶意相诋,心里也有气愤,但还是很谦恭地请她说出事出何因。
“孬蛋说什么要掏鸟蛋给你吃,你说你要不嘴馋,他怎么会想到去爬树!害得摔成那样!不是你的娃,你当然不知道心疼!”
施九倒没怎么在意她的胡搅蛮缠,听说孬蛋是想给自己掏鸟蛋吃,心里确实有些愧疚。可她也不想就这么被她恶语中伤,这个公道,还是要讨回的,于是说道:“大嫂,你爱子心切我理解,但你的意思好像是我让他去的,这事要说是我的错,这对我可不公平。咱说话得实事求是……”
“我怎么不实事求是了?我儿子都躺床上了,难不成还是装的?你说你有没有良心啊!还是个老师呢!也就图一张嘴!好吃!你说你一个大城市里来的人,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吃过?非要吃鸟蛋!哦!就你金贵!就你脸白!就你会吃是不是!还吃鸟蛋!你以为你谁啊?”
施九险些招架不住,拿她没一点办法。插不上话,只得任由她破口大骂。
“上边这么馋!下边也好不到哪去!看看哪个像你!见个男的就舍不得走了!不要脸!小时候你妈怎么没把它给你缝上!真不知道像你这么臊贱的人怎么配当老师!”她歪曲事实的胆识是天赐与的,尤其在这气头上,腥臊恶臭的话全拢了来,喷口而出,句句重伤,简直独孤求败了。
施九这下恼羞成怒了,霎时面红耳赤,心跳也乱了节奏,原来这世间果真有如此肆意颠倒黑白的人,这等羞辱,岂是她施九所能承受!她瞅准了李华因骂人而抽动扭曲的左脸,上面分明写着两个字——欠揍!这个信号根本没从她的大脑经过就直接传到了手掌上,一个响亮的巴掌就不带商量地扇了下去。她比李华高,很容易就打中了,而且力道没有半点遗失。
这个耳光真的够清脆,吓得要男呆立在了那里。她完全没料到施九会动手,而且这么干脆。不过那一刻她倒不觉得施九很暴力,反倒觉得这应该就是争气了。她虽因此而崇拜施九,但崇拜是短暂的,她开始担心即将爆发的战争。
施九这一巴掌打下去,心里舒坦了好多,只是手心挺麻。瞥了眼此刻正捂着脸怒视自己的李华,平静地说:“你可以过分哪!我也不是不会!”
“你不就仗着家里有个大风!好替你出气!在这撒起泼来,还成精了你!”李华捂着半边脸气急败坏地说。
“呵!真是可笑!你挑的事,还管我背后有谁!你不觉得你很荒唐吗?”施九这次是真的鄙视她了。
李华一心想报了耳光之仇,怎奈个子不高,看施九也挺精能,怕失手,忍了半天巴掌才打过去,怎料施九一个闪躲,只够到了她的后脑勺。她更是气恼,拽着施九就撕巴起来了。
施九本不会打架,见她的巴掌劈头盖脸打下来,忙用胳膊护着自己的脸,胳膊实实地挨了几下狠,鞭抽似的疼。李华虽个头不高,力气还是有的,加上她不遗余力地拼命,打得施九毫无喘息之隙。
这么被动可不行,必须做出反击!一个得势,施九扳住了李华右手的小拇指。她力气不大,却能四两拨千斤,瞬间就掌握了主动权。李华立即就停了四肢的抓挠踢打,纵使身有百牛之力,愣是没一点办法使出,只得哀哀地叫着。
施九不敢扳她太久,怕自己不知轻重把她弄残了,觉得差不多了,就松了手。哪想她往地上一瘫,咧着大嘴哭起来,边哭边嚎,一只手还很有节奏地拍着大腿,跟唱大戏似的,有声有色:“哎呀!不让人活啦!欺负人哪!害了我儿子也不放过我啊!大家都来评评理!老师欺负人哪!”
这下施九还真拿她没辙了,懒得再理她,正要打算走,不见了要男,才意识到刚才架打得太过投入了。要男走了,却有人来了,而且是很多人,都是跑着来的,不一会儿就聚拢了上来。施九这下懵了,愣愣地站在那,不知如何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