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饭时,一个不经意的远眺,石风见大路上走来一个孩子,很是眼熟。仔细一看,吃惊道:“那不是盼盼吗?”
石欢也叫道:“是他!盼盼!盼盼哥来了!”
施九一听说是盼盼,吃惊不小,忙起身来迎。不一会儿,苏盼就走到了家里。大家也都离了饭桌,上前来迎接他,他显得很拘束,立即站定了,腼腆地笑着,小脸涨得通红。只见他身穿一件褪了色的单衣,裤管高高地吊着,露着麻杆般的脚脖,脚下是一双磨了好多层的千层底,也挎了个书包,正是望望的那个。施九以为他是来上学的,欣喜万分。没看见苏望,不免掠过一丝担心:“望望呢?怎么没跟你一块来?”
“他生病了,来不了。我来替他上。”
施九愣住了:“哦!那很好啊!只是,你从没来上过课,跟得上吗?”
“我试试吧。望望每天放学回来都给我讲课,他学多少就给我讲多少。”他低头说着,用手抠巴着书包带,不敢抬头看施九。话音一落,石风为之大吃了一惊。他很自然地想到了当初教石月识字的情景,不曾想,在今天竟有人跟他一样这么做了。施九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又是震惊,又是钦佩,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安慰:“真懂事!好孩子。你以后也来上课吧。你还没听过我讲课呢!”
苏盼突然想起了什么,取下书包在里面摸了摸,最后掏出两个鸡蛋塞给施九,她还没反应过来鸡蛋就已结结实实地握在了手里,余温还在,用心掂量,分量不轻。
施九知道他家里条件苦寒,也知道这是他的情意,但他确实比自己更需要这些。要再塞给他,他倔强地躲闪着。鸡蛋是王英特意煮给他们兄弟俩的,望望两个,盼盼一个,两兄弟想每人一个,但王英说什么也不吃,他们就决定给施九带来,但一个嫌少,就两人共吃一个,剩下俩全拿来了。这时,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本子来,举到她面前:“这是我替望望写的作业。有一道题我们都做不出来……就没做。”他那灵动的目光里透着期许,也闪着对她的崇敬。
日上三竿,施九又开始了一天的教学。沈徳远在花园里忙活完,来到办公室门口靠门坐下,只是这次,他不再只是干坐着,手里多了一些读物——施九的文章。石风她都不给看的,却很大方地给了他,怕他一个人寂寞吧。他原以为他们之间会有代沟,但一读就觉得情感真切,触动心灵,还上瘾了,爱不释手,一连读了十好几页。
小鸟儿们聚集了一树,隐蔽在浓密的枝叶里唧唧喳喳个没完,偶尔扑棱棱飞走了一群,不知何时又落了一树。
“扑扑——棱棱!”又是一群飞走了,动静很大,他探身到门外去看,看见了扛着大肚子的小四。她正用手端着大肚子站在教室窗外向里张望。她什么时候来的呢?不知道。找要男的吧?怎么不叫她呢?
他轻声叫了一声,示意她过来。她不由打了个颤,扭过头看见斜到门外的一张脸,先是一怔,后就笑着过来了。
“找娃的吧?怎不叫她呢?”他给她搬了把椅子,她接过,并不坐下,只是说:“正上课呢!也没什么事。”
可要男还是出来了,她在教室里看见了小四,知道她妈不常来,现在来了肯定是有事,就算没事她也觉得新奇,于是拉着老三要换出来了。
母女一见面,小四竟然鼻子一酸,眼里噙了泪。要男见惯了她这样,知道她心里还苦着,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拉着她的衣角,等着她说话。
“我去你姥姥家住几天,你们在家都好好听奶奶的话,啊……”她说着,眼泪喷涌而出。她一哭,要换也闭着眼睛张着大嘴哭,先前手还被要男攥着,不知什么时候已没了依附,一动不动地支在了空中。沈徳远安慰道:“去住几天是好事,哭什么嘛!怕想孩子就带着去吧!”
要男哭丧着脸,说:“你现在就去吗?”真要走了,她只遗憾不能再陪她妈吃一顿晚饭。多么平常的事,现在突然都成了奢望。她想挽留,但她从来不敢打乱了大人的步调,只好任由她去。
要男目送走小四,又带要换回了教室,心却安静不下来,老想着她,想她该走到哪了,想她到了舅舅家会不会展了笑颜。也想到自己,一颗心怎么也安定不下来,没有着落,不禁搂紧了身旁的三妹。
施九总觉到了下课的时间,却迟迟听不见铃声,又讲了一会儿,仍不响铃,沉不住气了,让学生们先看着书,自己来到办公室看表。奇怪的是早过了下课的时间,却到处不见沈徳远的身影。返回教室的途中,正觉得诡异,听见身后响起一阵狂乱的吆喊声,这声音从西面的崖畔上传来,直奔向这里。施九放眼去看,竖耳来听,好似一个女人在喊,声音急切而洪亮,打着颤,发着抖,像是受了惊吓,又像是在吓人。